28 錦繡佳人(七)

婚禮順利舉行，出了教堂，這對快樂的新婚夫婦，立即度蜜月去了，茉莉則仍暫住布朗寧姐妹家。在婚事進行的那段時間，茉莉跟肯莫伯爵的三女兒海芮(Harriet)變得很熟。肯莫伯爵夫婦有3個女兒及1個兒子，海芮是最小的。她現在28歲，哥哥姐姐都已結婚搬出去了，只有她仍待字閏中。她並未抱獨身主義，只是至今尚未遇到讓她心動的男子。肯莫伯爵夫婦，則認為海芮太挑剔，因曾有他們覺得是百分之百的好對象，海芮卻毫不猶豫地回絕。雖兩人對此有些不太滿意，但畢竟身邊有小女兒陪伴也不錯，而且海芮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些，倒不擔心她嫁不出去。既然海芮自己不急，他們遂沒有太積極催促海芮趕快定下來。

身為伯爵夫婦的掌上明珠，常有如眾星拱月地被簇擁著，人人順從她。只是大部分的人，海芮都沒放眼裡，包括曾是她家庭教師的克萊兒，唯獨跟茉莉很合得來。可能是其他人都刻意迎合她，茉莉則有話直說，反讓她另眼相看。像婚禮結束後，海芮說要找個時間去布朗寧家拜訪茉莉。若是其他人知道這樣的大人物要來，將視為莫大的榮耀，豈只感到蓬蓽生輝，還會吹噓好幾年，不料茉莉卻拒絕她來。原來海芮給布朗寧姐妹分別取綽號，因她覺得兩人太呱噪了。茉莉對朋友向來忠誠，不願讓取笑她朋友的人，到朋友家來看她。海芮趕緊跟茉莉道歉，並保證以後對兩姐妹打心底尊重。大器的海芮，對茉莉的直言不諱，非但不以為忤，還益發喜歡這個純真的小女孩。

海芮還沒來訪，羅傑倒先來了。他帶著一個之前承諾過要送茉莉的黃蜂(wasp，又稱胡蜂或螞蜂)窩來。養蜂(bee，蜜蜂)者向來痛恨黃蜂，因黃蜂會趕走蜜蜂，即蜜蜂巢黃蜂占。一般人無法分辨蜜蜂與胡蜂。電影“福爾摩斯先生”(Mr. Holmes，2015)看過嗎？此乃講家喻戶曉的小說人物，英國人福爾摩斯(Sherlock Holmes)，晚年日日與蜜蜂相伴的故事。人物既然是虛擬，便不必追究福爾摩斯是否真為蜂專家。而涉及大偵探的電影，劇情裡免不了會有辦案。但我們有興趣的倒不是辦案。片中福爾摩斯數次向人強調，蜜蜂與黃蜂不同。一個重要的差別為，蜜蜂螫人而不咬人，且螫人後留下尾刺；黃蜂則咬人後不留痕跡。又，不像蜜蜂巢是用蜂蠟所造，黃蜂巢乃以木漿造成。黃蜂巢無經濟價值，因此所謂養蜂，所養乃蜜蜂而非黃蜂。羅傑告訴茉莉，他們家的莊園，今年黃蜂窩很多。有個養蜂者，他被黃蜂霸占且吃光蜂蜜的蜂窩，多達7個，損失慘重。布朗寧姐妹對這些知識，感到很新鮮。而以黃蜂窩做為送給女孩子的禮物，也讓她們大開眼界。兩人不禁都很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青年。雖茉莉覺得羅傑長相普通，但在布朗寧姐妹的眼中，羅傑卻健康、英俊瀟灑，又有禮貌。羅傑看得出布朗寧姐妹對茉莉照顧有加，因而對她們都很尊敬。當她們誤稱黃蜂為貪心的“有害小‘動物’”(vermin)，向來對正名極在意的羅傑，也不想去更正。

除了黃蜂窩外，羅傑還攜來他母親漢利夫人給茉莉的邀請信。信中說奧斯朋回來了，由於星期四家裡3個男生都要去外地參加一農業方面的活動，她希望茉莉那天可去陪她。羅傑離開後，兩姐妹猛誇他，還好奇地問，奧斯朋有羅傑優秀嗎？之前茉莉都只跟她們讚美奧斯朋。茉莉紅著臉說她尚未見過奧斯朋。至於何以會覺得不好意思？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茉莉去了漢利家，她與漢利夫人已好一陣子沒見面了，兩人高興地討論這陣子所看的詩及小說，之後如以往，到花園走一走。當她們正愉快地享用美味午餐時，進來一年輕人，不必介紹，茉莉便知是奧斯朋。奧斯朋說他先回來，因他對如何分辨什麼樣的牛才是好牛，一點興趣也沒有。雖然父親拼命介紹些重要人物給他，但那裡牛的氣味實在有夠難聞，他根本受不了，趁有便車可搭，趕緊離開。然後他望向餐桌上的食物，搖搖頭說“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吃？沒有冷的野味餅(game pie，用鹿或兔等野生動物的肉所做，亦稱肉派)嗎？我拉鈴叫人送來。”

茉莉一旁觀看，試著調整一下想像(ideal)與現實(real)。在沒見面前，在她的想像中，奧斯朋乃敏捷(agile)又有力(powerful)；有副希臘人的輪廓，配上一對鷹眼；不但有什麼吃什麼，且能忍受長久的飢餓，是個騎士英雄。如今奧斯朋就在眼前，她發現他身形雖不像女人，舉止卻有點娘娘腔，缺乏男子氣概；是具有希臘人的輪廓，但雙眼冷淡無神；又，對吃相當在意，但卻只有個小鳥胃，吃得不多。好嘛！算是個浪漫詩人。她還發現，奧斯朋長得跟他母親很像，以男生來說，算是相當好看，或者以俊美來形容更貼切。與羅傑的強健好動，且穿著簡單相比，奧斯朋顯得纖細斯文，且穿著講究。只是他年紀輕輕，卻看起來活力不足，無精打采的。不像羅傑總是精神奕奕，渾身是勁。兩兄弟完全兩個樣子，印證人們常說的“一樹之果，有酸甜之別”。

晚上茉莉正要離開時，漢利先生與羅傑回到家了。老先生一看到奧斯朋就抱怨連連，怪他要走也不說一聲，害羅傑到處找他，午餐也沒好好吃。棄會場裡少見那麼漂亮的牛不顧，卻溜走跟兩個女人家，無所事事地坐在這裡，真是可惜。在奧斯朋賠罪及羅傑的打圓場下，漢利先生的氣也就消了。茉莉很容易便注意到，雖個性南轅北轍，但奧斯朋與羅傑的的感情卻相當真誠。兄弟情誼，讓獨生女的她心動神馳，她深深喜歡他們。羅傑問茉莉借給她的書讀得怎麼樣？他是個會鞭策學生的老師，即使對女生也一樣。他還告訴茉莉，待她父母返家後，他會去拜訪他們，並向吉布森太太致意。吉布森太太？茉莉發現她得開始適應這乃指她的新母親。

馬車送茉莉回到布朗寧家時，已有點晚了，布朗寧姐妹的妹妹菲比(Phoebe)正在等她。菲比告訴茉莉，她姐姐可能是興奮到太累，已去睡了。興奮？原來今天海芮小姐來找茉莉，且雖茉莉不在，她仍留下來喝茶，還問茶葉在那裡買？因她沒喝過這種。後來說要送些她家裡的茶葉來，給她們品嚐，那是遠從俄羅斯(Russia)或普魯士(Prussia)等地來的。雖兩姐妹不知有貴客要來，穿得很隨便，但海芮小姐毫不在意。她人實在很好，和藹親切又客氣得不得了。

菲比嘰嘰喳喳講個不停，她說姐姐過度興奮，其實她自己也不遑多讓。伯爵千金來訪，又如此謙遜地對待她們，這是作夢也沒想到會發生的事。“對了！海芮小姐還交待我們代她問候你，臨走前，且留話說請你不要忘了她。天啊！不要忘了她耶！茉莉，真是不得了，你有這樣的貴族朋友！”對海芮小姐如此看重茉莉，連她們也跟著沾光，菲比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