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錦繡佳人(九)

有些地主的主要經濟來源，是依賴土地的收益。諸如農作、畜牧、木材，及租賃等，只要經營有方，穫益良好，這時不但自家能過好日子，亦可當孟嘗君(西元前？－279年)，也就是想招待多少客人都無妨。此因豪宅房間多，且食物大抵自家莊園便可供給。但地產很容易經營不佳，像地主虧損，但聘雇的土地管理人卻荷包滿滿，便屢見不鮮。當土地收益不足時，若仍想維持豪門氣派，就要另有資金投入。一旦缺乏資金，賣地，甚至糟到莊園得轉手他人，都不是不可能。莊園經營絕非易事，由那部以二十世紀初(1912至1926年)的英國為背景，著名的電視影集“唐頓莊園”(Downton Abbey，2010-2015共6季。2011年被“金氏世界紀錄”(Guinness World Records)判定為“全球最受好評的英文電視影集”)，便可得知。

托爾斯泰(Lev Nikolayevich Tolstoy，1828-1910)的“戰爭與和平”(War and Peace，1865-1869年出版)，乃描述1805至1820年，法國拿破崙(Napoléon Bonaparte，1769-1821)先是逐步侵略歐洲各國，後來胃口愈來愈大，入侵俄國，那十餘年間，俄國社會的風貌。我們引此書第二卷第四部第8節中的兩段：

伊利亞安德烈耶維奇伯爵(Count Ilya Andreyevic)，已辭去首席貴族的職位，因為這個職位的開銷龐大，而他的經濟狀況一直未見好轉。娜塔莎(Natasha)和尼古拉(Nikolai)常看見雙親激動不安地私下商議，也常聽見有關出售自家豪宅，及在莫斯科近郊的地產之傳言。辭去首席貴族的職位後，就不須經常接待眾多的客人，少去了門庭若市，生活是比以前清靜多了。然而他們家的這棟大宅，仍然住滿了人。除了家庭成員外，還有樂師及其妻子、舞蹈教師及其眷屬、經年住在家裡的一位老小姐、彼佳(Petya)和兩位女兒從前的家庭教師，以及那些覺得住在伯爵家裡很舒適的人。因此伯爵夫婦不得不思索該如何支撐下去。獵事依然如故，馬廄裡仍有50匹馬和15名馬車夫，命名日裡款待全縣佳賓的盛大宴會，從未取消。家中照常打紙牌，每天都讓客人贏走幾百盧布，鄰居把同伊利亞安德烈耶維奇伯爵打牌，視為能獲得一筆可觀進帳的大好機會。

伯爵經營產業，就像陷入巨大的捕獸網那樣，他竭力想說服自己，他沒有被纏住。可是他每走一步，就給纏得更緊，既不能撕破纏住他的網，也無法將它解開。伯爵夫人意識到家裡就快要破產了，從她女人的觀點，她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叫尼古拉娶一個富有的女子。假如尼古拉拒絕她給他找到的配偶，那他們家的困境就無從改善。她找的對象，是朱莉卡拉金娜(Julie Karagina)。這女孩的父母都是高尚的好人，從她還很年幼時，羅斯托夫一家就認識她了。如今因她的最後一個兄弟過世，她成為有錢的年輕姑娘了。

伊利亞安德烈耶維奇伯爵，即羅斯托夫(Rostov)伯爵，他有2子2女，尼古拉是長子，娜塔莎是次女，彼佳是老么，另有已出嫁的長女薇拉(Vera)。他們家的莊園，就是經營不善的一例。而且明明已捉襟見肘了，氣派依舊在，家裡不知住了多少人，光是馬車夫就有15位，開銷真有夠可觀。羅斯托夫伯爵對於家族財務的窘境，雖很煩惱，卻不知如何是好，過一天算一天。務實的伯爵夫人，她的解決之道，是為兒子尼古拉找一有錢的女孩，這是那時慣有的作法。婚姻及繼承，是兩個能快速致富的管道。只是尼古拉雖揮霍無度，卻仍斷然拒絕他可憐母親的請求。不過，尼古拉後來還是娶了一富有的貴族小姐。但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且在3年內，不依靠妻子的財產，還清了家族所有的債務。

自從吉布森準備結婚時，讓茉莉離開漢利家，暫時住到布朗寧姐妹那裡，這棟豪宅，茉莉已好一陣子沒來了。當她見到漢利夫人的氣色，比她上次看到時差很多，不禁嚇了一大跳，難過不已。漢利夫人握著茉莉的手，臉上出現許久未有的笑容。先是彼此一番問候，接著漢利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古腦告訴茉莉，奧斯朋在外面欠了一大堆帳，至於為什麼會花這麼多錢，他卻不願意說明。奧斯朋一年有250鎊(約合今日1百萬台幣)的生活費，但已累積了差不多900鎊(約360萬台幣)的債務。羅傑是次子，生活費比哥哥少，每年只有2百鎊(約80萬台幣)，反而足足有餘。會鬧出這麼大的風波，是因有些債主找上門，且有債主在打聽漢利的健康狀況。因他們皆知奧斯朋是長子，將來可繼承家產，但繼承須等漢利過世後。債主債務風險的高低，便與漢利健康的好壞成正比。

有人前來討債，這就已讓愛面子的漢利受不了了。還居然有一群禿鷹等著他過世，此讓自認身體仍很健朗的漢利，更是氣得不得了。漢利夫人一講完，茉莉便急著為奧斯朋辯白，說他或許是將錢拿去助人，也有可能是受騙上當，因有些商人很壞，會詐乾你的錢。看茉莉拼命維護奧斯朋，漢利夫人笑了起來，說“你真是體貼。”她已好久沒聽到有關奧斯朋的好話了，心裡一陣舒暢。

漢利生氣還有一個原因，他目前根本沒能力替奧斯朋還債，因他那800公頃的莊園，並不是經營得很好。漢利花了不少錢去開墾土地，包括做排水設施工程，他認為如此可讓土地增值，對奧斯朋以後的收入有利。由於資金不足，他拿了一部分土地去抵押貸款。但工程進行不順利，本來這類工程應請教擅長的人，或找人介紹值得信賴的包工。但漢利沒什麼朋友，也不屑求人，一切自己來。做得不好不說，最後錢花光了，不得不停工，解散工人。讓工人頓時沒收入，遭人批評心太狠，令他很懊惱。但籌錢困難，他也無可奈何。他盡全力供兩個兒子去唸最好的大學，無時不為這個家設想，辛勤地工作。沒想到他寄予厚望，將來要繼承家產的長子，不但書唸得令人失望，且亂花錢。這樣靠不住，將來如何管理這片祖傳千年以上的家產？妻子又臥病在床，他的人生樂趣實在不多了。

有天吉布森差點被漢利趕走，因吉布森堅持請郡內一位名醫來會診，漢利則認為他妻子不過是身體虛弱，病情豈有吉布森講得那麼嚴重。漢利氣吉布森烏鴉嘴，不但要他走，且叫他以後不必再來了。只是當天夜裡，漢利派人奔馳送信給吉布森，信裡先是低聲下氣跟他道歉，接著說妻子的狀況突然不太好，請他趕快去。三更半夜，已忙了一整天的吉布森，不理會妻子的反對，立即前往。在吉布森整夜守候下，讓漢利夫人度過了危機。漢利感謝之餘，以為吉布森妙手回春，妻子將逐漸痊癒。只是在另一位醫生來會診後，吉布森嚴肅地跟茉莉說，他已寫信給奧斯朋及羅傑，兄弟兩人一接到信，應很快就會回來。沒人知道奧斯朋現在在那裡，給他的信是讓羅傑設法去轉。吉布森要茉莉找個機會告訴漢利他寫信的事。雖知漢利聽了一定暴跳如雷，茉莉仍答應下來。父親走後，茉莉對漢利夫人已病入膏肓，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