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錦繡佳人(十二)

自此奧斯朋便常到茉莉家坐坐，他跟辛西雅很有話聊。吉布森太太自然高興萬分，彷彿已釣上金龜婿。茉莉起先頗不以為然，她的認知是，一個結了婚的男子，怎可既隱瞞已有妻子，且仍愛親近女孩子。但慢慢她發現，好像也不是那麼一回事。奧斯朋跟辛西雅談話時，是顯得很著迷，但卻似乎只是被她的魅力所吸引，待在她身旁時，感到心曠神怡，倒不像有男女間的情愫。或者他就是將辛西雅當件藝術品欣賞，畢竟他頗具人文氣息。

奧斯朋在茉莉家，不盡然都興高采烈，有時會說些諸如“歡樂時光不再有”，及“我母親還在的時候”等，令人黯然神傷的話。且這類言詞，都只對著茉莉講，因他知道惟有茉莉能理解他的感受。茉莉遂知，奧斯朋看似愉快的神情下，其實有顆憂鬱的心，且對母親思念不已。他很少提到父親漢利先生，每次不得不提時，都顯得有點支支吾吾。茉莉不難猜想，兩人仍處得很不好。而最令茉莉擔心的是，奧斯朋的健康狀況，看起來並不太妙，只是奧斯朋自己卻不十分在意，一副比起其他煩惱，此為小事的樣子。這家有個對他很友善的女主人，有兩個年輕女孩，其中一個不但容貌出色，且反應敏捷，另一個則蕙質蘭心，且是他母親生前最喜愛的陪伴者，這是奧斯朋何以這麼愛來茉莉家的原因。

羅傑目前在劍橋，似仍在為某件事而努力。茉莉常很想知道有關他的事，但談話時，她向來不想成為第一個提到羅傑的人，她有些自己也搞不太清楚理由的顧慮。吉布森太太對次子根本沒興趣，辛西雅又未曾見過羅傑，至於奧斯朋，則常顯得很疲憊的樣子，都只是被動回答問題，較少主動引起話題。於是茉莉便一直不太知道羅傑最近究竟如何？但她猜想復活節(Easter，每年的日期不太一致，不同教派的日期亦有差別，不過都大約在4月)時他會回家，那就可仔細問問他了。

復活節將至，某日吉布森家的老朋友布朗寧姐妹來邀茉莉跟辛西雅去她們家。這次聚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歡迎兩家的共同朋友固德芬(Goodenough)太太的兩位孫女及孫子，3人趁假期來探訪祖母。起先吉布森太太不讓女兒去，講得好像兩人都還小不懂事，沒有她帶便不適合出門。邀請被拒絕，布朗寧姐妹當然很不痛快，說茉莉從小就舉止端莊，一直是個淑女，去她們家怎會有失禮的行為？看到茉莉被誇獎，吉布森太太存心貶低她，說她爬樓梯都是三步併作兩步，一點都不像淑女。辛西雅冷眼旁觀，實在看不過去，只好開口，幾句話就讓母親不得不同意她們去做客了。辛西雅知道，如果奧斯朋也去的話，母親必然立刻點頭答應，不會盡講些毫無道理的阻撓話。說起來是勢利，吉布森太太並不認為布朗寧家值得交往。

奧斯朋沒去，羅傑卻出現了。他假期回家，有事去布朗寧家，就主動要求留下，因他聽說茉莉跟她新姐姐要來。羅傑跟茉莉簡短寒喧後，便請茉莉介紹辛西雅給他。看羅傑跟辛西雅聊得很熱絡，茉莉便去招呼固德芬太太的孫女。那兩個害羞的小女孩，原本不知所措，如今把茉莉當大海中的一根浮木，纏著她嘰嘰喳喳講個不停。羅傑在一旁跟辛西雅說劍橋的一切，辛西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著羅傑那張樸實的臉，顯出一副對他所說的內容，都興味盎然的神情，不過她偶而才會回應一兩句。茉莉斷斷續續地聽到榮譽考試、三個等級、評議會、文學碩士，及劍橋有個學生嗜賭，毫無節制的後果是毀了自己。這些都是茉莉很想知道的訊息，只是身邊有兩個崇拜她的小女孩，爭相跟她說些其實是微不足道的事，她始終無法專注聽羅傑講的內容。

終於，茉莉有個機會跟羅傑講上話了。茉莉恭喜羅傑在劍橋的優異表現，相當替他高興，且以他為榮。羅傑則說他很欣慰自新姐姐來後，茉莉明顯比以前快樂。茉莉請羅傑告訴她關於他在劍橋數學榮譽學位考試的事。羅傑說“我現在得幫布朗寧姐妹分發三明治，至於那個榮譽學位，不但說來話長，且又一堆術語，你不會覺得有意思的。”“但辛西雅看起來很感興趣的樣子。”茉莉說。“好吧！那或許等你回家後，再請她告訴你，我得趕快去幫忙了，稍待一會兒再跟你聊。”羅傑便到廚房去了。

雖只是簡單說了幾句話，茉莉已很開心了。羅傑對她仍有如兄長般的關心，不過他對辛西雅的態度卻很不同。相比之下，茉莉似乎較希望羅傑對她如對辛西雅般。之後羅傑隨時跟在辛西雅身旁，所講的話，雖全屋子的人都能聽到，卻都像只是講給她一個人聽。當原本不想吃點心的辛西雅，在羅傑不斷拜託下，從他手上的托盤，拿起一小塊，羅傑喜不自禁，有如辛西雅給他戴頂桂冠。別人或許根本沒注意到這件“小事”，但茉莉不但將整個過程看在眼裡，且覺得不太舒服。只是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麼。

馬車來了，原來突然下起不算小的雨，吉布森太太遂叫了輛車來接茉莉與辛西雅。雖並不很順道，辛西雅仍提議載固德芬太太的兩位孫女，兩個年輕女孩自然很感謝辛西雅的體貼。茉莉則有點納悶，何以她也有想到要送她們回家，但卻是辛西雅先開口。於是兩個小女孩，一整晚差不多都是由茉莉陪伴，但最後反倒是並沒理會她們的辛西雅獲得好名聲。

返家後吉布森太太便迫不及待地問今晚的聚會怎麼樣？“不是很有趣啦！跟我想的很不一樣。”辛西雅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回答。當知道羅傑也有參加聚會後，吉布森問辛西雅對這位他最喜歡的男孩之觀感。“嗯，他不像他哥哥那麼好看、沒那麼氣宇軒昂，而且跟他很難聊得起來。他跟我講了一個多小時考試或其他有的沒有的，聽了我累死了，那些事誰有興趣啊？但他可能還以為我很愛聽呢！不過他還是有些討人喜歡的特質啦！”

吉布森太太決定打鐵趁熱，過幾天便邀奧斯朋及羅傑來家裡晚餐，讓辛西雅跟茉莉與兩兄弟能多些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