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傲慢與偏見(九)

班納特太太跟丈夫報告，隆格(Long)太太剛才來串門子，講了一堆有的沒有的，那些都不重要。但她提到一則哈特福郡(Hertfordshire)最近盛傳的消息，卻值得留意。那就是尼德斐莊園(Netherfield Park)前陣子終於租出去了。班納特太太強調，能租下這種豪宅者，其財力之雄厚，必不在話下。承租者是位年輕人，名叫查爾斯賓利(Charles Bingley)。這個有錢的單身漢，來自英格蘭北部。他多有錢呢？每年收入高達4、5千英鎊，女孩子若嫁給他，好日子將過不完，班納特太太愈講愈興奮。這有什麼好高興的？他丈夫表示不解。其實他完全清楚妻子的想法，只是他向來愛逗弄她。

“他可能會看上我們家那個女孩啊！我們家有5個耶！有5個可以選，總有讓他會愛上的吧！女兒能嫁給有錢人，你不覺得很好嗎？”班納特太太奇怪丈夫何以如此遲鈍。尼德斐莊園離他們龍柏園，不過3英里(約4.8公里)。她要丈夫一旦得知賓利入住後，便立即去拜訪。相信很多人會趕著去，所以不可以拖延，否則不但失禮，且可能讓別人捷足先登，先將他們的女兒推銷出去了。據她所知，盧卡斯爵士(Sir Lucas)夫婦，已經決定要去了。盧卡斯爵士一家住梅里墩外約1英哩處，他們住處被稱為盧卡斯小屋(Lucas Lodge)，兩家過從甚密。

班納特說賓利喜歡那一個都行，不過他會多幫伊莉莎白美言幾句。班納特太太勸他不要，因伊莉莎白並不比其他女兒強，既沒有老大珍的一半漂亮，也沒有老么莉迪亞的一半隨和，而長得美及脾氣好，才是男生最在意的。她一直搞不懂，何以丈夫最疼愛伊莉莎白？班納特則認為有什麼好不懂的，“其他4個女兒一個樣，跟別人家的女兒沒太大差別。都看不出有什麼特色，傻呼呼的、思想幼稚，而且知識貧瘠。但伊莉莎白可就不同了，她雖不以外表取勝，但有個性及想法，且比她幾個姐妹都靈巧多了。”何況她明眸皓齒、笑靨如花，姐妹裡除了珍之外，就數她長得最好。班納特打心底認定二女兒伊莉莎白最優秀，只要是聰明人，毫無疑義會看上她。他太太則不以為有那個女兒不夠聰明，且就是該長幼有序，希望珍能跟賓利湊一對。大女兒開個頭，風風光光地嫁出去，底下的妹妹就好辦了。

班納特拜訪賓利後，回家沒說什麼，就是個富有的奶油小生，他並不覺得賓利有何了不起。好奇的妻子，向丈夫逼問不出什麼，不得不去向已拜訪過的盧卡斯夫婦打探。他們兩人均對賓利讚不絕口，說他不但英俊瀟灑，並且彬彬有禮，待人極為和氣，一點都沒有富貴公子的驕氣。而更值得一提的是，他說半個月後，梅里墩即將舉行的那場郡年度舞會，他不但會參加，且會帶幾個同伴來。班納特太太聞後大樂。喜歡跳舞的下一步，不就是陷入情網、墜入愛河嗎？珍有機會了，她喜形於色，不禁開始幻想了。

過了幾天，賓利來班納特家回訪。原本他以為必能見到5姐妹，他對她們的美貌早有所聞。可惜幸運之神沒眷顧他，他一個都沒看到，只不過和班納特，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在書房裡，坐了將近10分鐘，講些毫無內容的客套話。班納特何以沒叫女兒出來見客？雖然他也關心女兒的終身大事，心裡不時想著“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只是面對善賈者上門，他的自尊心卻油然而生，不想顯得太急躁，否則好像女兒都嫁不出去似的。她們簇擁著賓利的那幅景象，讓他覺得實在太難看了。幾個女孩子，倒是比賓利幸運，在他進門前，就已從樓上窗戶把他上下看得一清二楚。而在他離開時，連他背影也看清楚了。哇！不只有錢，還長得一表人才呢！

丈夫沒讓女兒趁機跟賓利認識，班納特太太氣壞了。她心生一計，邀請賓利來家晚餐。信一寄出，她便開始籌劃，要藉美食來打動賓利的心，讓他有感於她的賢慧，因而心儀她的女兒。賢慧女必出自賢慧母，她高興地盤算著。可惜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居然收到賓利婉轉的回絕信，因他要去倫敦一趟。班納特太太頗感挫折。才剛搬來哈特福郡，豈會有什麼重要的事，讓他非得急著上倫敦去？難道這裡的女孩，沒一個對他有吸引力？或者他就是愛到處跑？這樣將不易定不來，如此女兒便沒指望了。

舞會的日子到了，賓利一行5人，在眾人注目下，華麗進入會場。賓利的4個同伴，包含他的姐姐路易莎(Louisa)、姐夫赫斯特(Hurst)先生、妹妹卡洛琳(Caroline)，及一位年青朋友費茨威廉達西(Fitzwilliam Darcy)。賓利本身是位相貌堂堂、儀表出眾的紳士，他神情愉快、隨和不做作。賓利姐妹舉手投足間，均流露出優雅的美感，一看就是出自上流社會。姐夫赫斯特先生倒是沒什麼，不過是個普通紳士而已。達西則氣宇軒昂，不但外表吸引人，且顯得相當有內涵。他那文雅高貴的風度，郡裡無人能及，沉穩也勝過賓利。而更吸引人的是，他進場才不過5分鐘，話就傳開來，他每年收入有1萬英鎊。賓利完全不夠看了！在場那些身為人母者，若有適婚年齡之女兒，無不希望能成為達西的岳母，男士則個個對他充滿著欽羨。

舞會的上半場，達西受到眾人景仰。郡裡難得見到這麼尊貴的人，大家都想接近他、認識他，人們紛紛對他致上歡迎之意，請他常來郡裡走走。半場後，他的人氣迅即消退，因大家發現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的姿態，神情冰冷，不易取悅。於是即使後來大家又得知，他在德比郡(Derbyshire)的家產潘伯利(Pemberley)莊園壯麗無比，也已難以彌補他那待人極不友善的態度，且極不討喜的表情。到底在神氣些什麼？不少人心中納悶著。這麼一來，對他的評價，便遠比不上他的朋友賓利了，雖然賓利的財力遠不如他。

賓利整晚差不多每支舞都下去跳，跟會場的重要人士，也大都混熟了。最後他還抱怨舞會結束太早，說這樣那能過癮，他將找個時間，在尼德斐莊園再辦一場。如此樂於跟大家打成一片，當然很受歡迎，博得眾人好感。至於達西呢？從頭到尾，他就只跟賓利姐妹各跳一支舞。凡有人要介紹他認識其他女賓，他一概回絕。他寧可昂首闊步地在會場走過來走過去，偶而跟他同行的那幾位朋友說幾句話，對其他人，則都懶得搭理。全世界最驕傲的人，不要再來哈特福郡了，這是大部分郡民的看法。班納特太太對達西更是無比厭惡，她那5個女兒，他居然一個都看不上。本來這就已經夠糟了，他還刻意冷落5個中的一個。是可忍孰不可忍？算了！不去想他了，畢竟這場舞會仍有值得高興的事，她得意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