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咆哮山莊(三十六)

理查三世能當上國王，第二代白金漢公爵亨利斯塔福德可說一路相挺，且有臨門一腳之功。不過在理查三世登基還沒幾個月，1483年10月，他居然加入，或者該說他鼓吹愛德華四世的舊盟友，起兵反叛國王。更令人驚訝的是，他改為效忠當時唯一仍在世(假設愛德華四世的兩個兒子都已死了)的王位角逐者亨利都鐸。

亨利都鐸算那根蔥啊！以他那樣的血統，居然還有人以為他能跟王位沾上邊。難道英格蘭崇高的王室，已淪落到這麼不堪的地步？有人瞠目結舌，有人唏噓不已。如果連這種出身的人，都能坐上王位，則當初對亨利四世的血統，有什麼好挑剔的？亨利都鐸的父親，為亨利六世的同母異父弟弟，毫無王室血統，至於他母親，也只有那麼一點點金雀花的血統(她祖父原本是私生子)。在正常情況下，這樣的出身，自己或他人，都不會以為跟王位能有任何的聯想。1483年，亨利都鐸不過是位來自威爾斯，為蘭開斯特家族之一邊陲族人。他絕大部分的人生，都在威爾斯南部，及法蘭西西北部的布列塔尼度過。當時全英格蘭，根本沒有幾個人聽說過他，遑論將他與王位連在一起。但理查三世的篡位，不但打破英格蘭王位繼承的傳統，更給人們帶來對登上王位的新想像，而這是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

比較久之前，愛德華二世與理查二世，皆因長期的暴政而被罷黜。近期亨利六世，則由於無能又精神異常，導致英格蘭內政紊亂、國力衰弱，且王國被內戰撕裂，最後連自己的王位也失去了。這幾位國王被從王位趕下，臣民大致同意不無道理。畢竟咎由自取，怨不了別人。這樣的國王下台，全民得到解脫。但愛德華五世呢？他不曾做過任何壞事，甚至還沒開始做任何事。他唯一的錯，或許就是12歲繼承王位，讓具野心者趁虛而入。但這能怪他嗎？根本不是他能掌控的，何況過去還有年紀更小的當上國王呢！

兩百多年前，亨利三世9歲登基，相安無事。近期亨利六世不到9個月大，便繼承王位，他3個叔叔，可都盡心盡力輔佐，無人有貳心。即使亨利六世，渾渾噩噩地將國王當成那個樣子，約克黨人也是於他在位三十多年(1422-1455)後，才出手表達不滿。愛德華五世卻登基不到1個月，便被關進倫敦塔，隨後且被“消失”。這不要說伍德維爾家族，及老國王的很多舊臣，心中充滿怨恨，永不接受理查三世為他們的國王，不少臣民也覺得，如果能以捏造謊言，及血腥謀殺的手段坐上王位，那別人不也就可奪走他的王位嗎？

1483年9月24日，白金漢公爵從他在威爾斯南部的領地，寫信給亨利都鐸，請求他從法蘭西的布列塔尼，帶一支軍隊回英格蘭，參與推翻理查三世的行動。白金漢公爵其實是理查三世篡位後，獲利最大的貴族，因他是排名第一的功臣。伍德維爾家族被沒收的領地，很多便成為他的。但這位投機者，相信若他再次變節，將獲得更大的利益。他判斷南方不滿的勢力，足以將理查三世拉下國王的寶座，所以搶先鼓動反叛。只是他不見得每次都能押對寶，而叛變一旦成功，之所以獲利很大，乃基於其高風險，因失敗後很可能須以付出生命為代價。

亨利都鐸的母親瑪格麗特博福特，這時在忙些什麼呢？前王后，躲在西敏寺的那位母親，也不能被遺忘。男人耍刀劍，女人則另闢蹊徑。兩位母親決定結為親家，讓亨利都鐸跟愛德華四世的長女約克的伊莉莎白結婚。此婚約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企圖將蘭開斯特黨的殘餘力量，與伍德維爾家族所剩的勢力，透過婚姻結合起來。她們準備幹大事了！千萬不可小看女人的決心。

1469年，為了拉攏約翰內維爾(沃里克伯爵之弟)，除封爵賜地外，愛德華四世讓那時才3歲的長女，與約翰內維爾的長子訂婚。1470年，沃里克伯爵從法蘭西入侵英格蘭時，約翰內維爾加入他哥哥的陣營。背叛愛德華四世，前述婚約也就隨之取消了。1483年，這位前公主年已17歲，她3歲時的文定，想必沒被徵詢。不知這次與亨利都鐸的許訂終身，是否有先取得她的同意？

理查三世曾駐守北方，盯著不時蠢蠢欲動的蘇格蘭。他即位後對北方一直友善大方，因而他在北方較獲支持，南方則對他不服者較多。白金漢公爵在給亨利都鐸發信二十多天後，自己也開始在威爾斯南部，招募部隊。只是這時節天候不佳，秋雨下個不停，動員極不易。加上他心狠手辣的名聲，早已人盡皆知，人們寧可離他遠一點。雖跟他虛與委蛇者不少，最後他仍組成一支威爾斯軍。同時間，他也慫恿英格蘭東南部的肯特郡組反叛軍。這倒是很快便組好。

理查三世成功奪權才3個多月，便有叛亂，此對他是一嚴峻的挑戰。雖他並不認為白金漢公爵能造成太大的威脅，但叛亂仍得儘快鎮壓下去才行，否則易引起效尤。愛德華四世在位時，之所以從不重用白金漢公爵，乃因他認為此人與他弟弟克拉倫斯公爵喬治類似，都屬於言過其實的個性。既無太大的本領，且目光短淺，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白金漢公爵協調不善，肯特郡的叛軍起事過早，10月10日便發動，由於孤掌難鳴，很快便被撲滅。英格蘭南部至西南部一帶，接著陸續發生一些叛亂。但各叛亂間，不但沒有很好的聯繫，且都未得到主要貴族的支持。連瑪格麗特博福特的丈夫湯瑪斯坦利男爵，也拒絕在西北部出兵。沒十足把握的仗，他向來不打。

局勢不利，主謀者白金漢公爵優柔寡斷，一直猶豫不決，但箭在弦上，不發兵又不行。一直拖到10月18日，他才下令吹起號角，只是已經太遲了。連日大雨，導致河水泛濫，部隊前進困難，士兵開小差的不少。眼看大勢不妙，他未戰先敗，拋棄部屬自己逃了。但時不利兮，逃不掉了，11月1日，在施洛普郡(Shropshire，在英格蘭西部，西臨威爾斯)，他被逮捕。才一審訊，他便立刻認罪。但他仍心存一絲希望，請求與國王面談，當即遭拒。查理三世懸賞要他的項上人頭時，說他“背信棄義，違背自己效忠的義務。”當然，這指責若用在查理三世自己的身上，也很貼切。隔天，11月2日，白金漢公爵被斬首示眾。這次叛亂也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