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咆哮山莊(四十六)

為了迎娶第二任妻子安妮博林，亨利八世衝冠一怒為紅顏，與羅馬教宗對抗，並進行激進的宗教改革。安妮博林在生下女兒伊莉莎白後，頗為失望，她渴望生出一個王位繼承人。之後她又懷孕幾次，其中只有1次順利生下，且是個兒子，可惜沒有喜悅，因是個死胎，其餘的懷孕都是流產，亨利八世覺得他受到詛咒了。在等不到兒子下，他又另結新歡了，這次看上的，是安妮博林的侍從女官珍西摩(Jane Seymour，約1509-1537)。亨利八世對曾讓他衝冠一怒的妻子，毫不留戀，很快他的整顆心，便全移至新歡身上，舊愛他已棄之如敝屣了。

安妮博林高傲的個性，使她在宮廷中並不受歡迎。亨利八世過去熱愛她時，對她言聽計從，為了宗教改革，他殺了不少反對者，早引起朝臣們對她的不滿。珍西摩機敏溫順，令亨利八世相當受用。過去安妮博林一使性子，他便得百般安撫。如今為了迎娶珍西摩，他急於想擺脫她，於是便得“處置”安妮博林。這種事，自然不必國王費心。在好幾項捏造的罪名下，1536年5月2日，安妮博林被關進倫敦塔。之後，審判法庭由安妮博林的舅舅第三代諾福克公爵湯瑪斯霍華德(Thomas Howard，3rd Duke of Norfolk，1473-1554，將來他會有一姪女也當王后)主持。這樣會對安妮博林比較公正嗎？當然不會，公開的審判不過是形式。

第一代埃塞克斯伯爵湯瑪斯克倫威爾(Thomas Cromwell，1st Earl of Essex，約1485-1540)，當時由於得到亨利八世的寵信，在朝廷呼風喚雨、權傾天下。在他的主導下，搜集到很多人的“證詞”，最後起訴書列出安妮博林許多罪名。雖有些罪名匪夷所思到亨利八世根本不信，也經不起安妮博林的詰問(她當然沒有律師，得靠自己答辯)，但完全沒用，她與弟弟第二代羅奇福德子爵喬治博林(George Boleyn，2nd Viscount Rochford，約1504-1536)，兩人皆被判處死刑。安妮博林知道自己難逃一死，自始至終，既不認罪，也不求饒，維持自己的尊嚴。1536年5月19日，安妮博林盛裝打扮，優雅地登上斷頭台。

安妮博林留下兩歲多的女兒伊莉莎白，不但被剝奪王室稱號，且被趕出王宮。她被斬首的11天後，亨利八世即喜孜孜地迎娶第三任王后珍西摩。隔年(1537年)10月，珍西摩為亨利八世生下兒子愛德華(Edward)。直到第三任妻子，亨利八世才總算盼到了兒子。但沒高興多久，12天後，珍西摩便死於產後併發症(postnatal complications)。

不想再吃窩邊草了，亨利八世另外尋覓佳人。僅有1個兒子一直令他不放心，他父親生了4個兒子，結果他大哥15歲便去世，兩個弟弟么折，因此只有1個兒子乃極不保險。他得再娶再生，以確保男性繼承人無虞。亨利八世的第四任妻子，是寵臣湯瑪斯克倫威爾所推薦。他引進克里維斯的安妮(Anne of Cleves，1515-1557)，她是神聖羅馬帝國克里維斯公爵威廉一世(William I，Duke of Cleves，1516-1592)的姐姐，這可說是一政治聯姻。湯瑪斯克倫威爾是英格蘭宗教改革最有力的支持者，又曾力助亨利八世解除和凱瑟琳的婚約，及定罪安妮博林，備受亨利八世的信任。1539年12月27日，安妮抵達英格蘭。之前亨利八世只看到畫像，覺得很滿意。但畫工可能被收買，或者心地善良，將她畫得有如沉魚落雁。見到廬山真面目後，亨利八世對其外貌大失所望，不過婚禮仍於1540年1月6日舉行。

亨利急於結束這樁婚姻，不只是由於不喜歡安妮王后的容貌，且有政治上的考量。因此時王后的弟弟威廉一世公爵，與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不合，亨利八世不想夾在其中。這位王后很識時務，宣稱兩人並未圓房。於是在結婚半年後，這樁婚姻被判定無效，理由卻是王后之前已跟他人訂婚了。宗教改革後，讓亨利八世趁心如意，對於婚姻可任我行了。由於安妮不拖泥帶水，亨利八世也盡量善待她，授予她“國王的姐妹”(The King’s Sister)之榮銜，及豪宅等厚賞。而雖輕易解決第四次婚姻，但“媒人”湯瑪斯克倫威爾則因此失寵。後來他不但被剝奪財產，且被判死刑，於1540年7月28日上斷頭台。雖做成1千件事，但搞砸1件，腦袋照樣不保。真是伴君如伴虎。

克倫威爾被斬首當天，49歲的亨利八世，迎娶安妮博林的表妹凱薩琳霍華德(Catherine Howard，約1523-1542，安妮博林的母親是她姑媽，第三代諾福克公爵湯瑪斯霍華德是她伯父)，那時她才16、17歲。亨利八世原本對這位第五任王后很滿意，但後來王后被揭發與近臣有染，於是這項婚姻被宣布無效。既然婚姻無效，則通姦罪名理應不成立。但國王才不跟你談邏輯，這位凱薩琳王后，仍被判叛國罪。1541年11月，她的后冠被取消，隔年2月13日，凱薩琳上了斷頭台。這是亨利八世第二位被處死的妻子。

亨利八世的第六任妻子凱薩琳帕爾(Catherine Parr，1512-1548)也很特殊。亨利八世是歷來結婚最多次的英國君主，而凱薩琳帕爾，則是英國歷來結婚次數最多的王后，共計4次。1529年，她17歲時首次(丈夫亦是首次)結婚，1532年丈夫去世。1534年她再度(丈夫則是第三次)結婚，1543年3月丈夫去世。丈夫屍骨未寒，她便與珍西摩(亨利八世之第三任妻子)的哥哥，第一代休德利的西摩男爵湯瑪斯西摩(Thomas Seymour，1st Baron Seymour of Sudeley，1508-1549)卿卿我我起來。以賢淑美麗聞名的凱薩琳帕爾，早被亨利八世注意到了。在國王也垂青於她之後，她豈能有其他選擇？於是1543年7月，31歲的凱薩琳帕爾，便成為52歲的亨利八世之第六任王后。

不知是否亨利八世已年老力衰了，因而對於王后，他不再動婚姻無效，或處死之類的念頭。加上這位也叫凱薩琳的王后，在當王后期間從未懷孕，所以也不會死於難產。因而結婚兩年多後，1547年1月，當亨利八世駕崩時，她依然存活。事實上，凱薩琳帕爾比亨利八世之前的5位王后，都更像個賢內助。例如，亨利八世原本視瑪麗及伊莉莎白兩位公主為私生子，沒給她們名分。後來在凱薩琳王后的勸說下，他終於接受她們。1543年，亨利八世更要英格蘭國會通過“第三部王位繼承法”(The Third Succession Act)，重新賦予兩個女兒的王位繼承權，順序次於她們的弟弟愛德華。當然一旦愛德華有了合法的子嗣，兩個姐妹的繼承順序，就得後移了。另外，亨利八世於1544年7月至9月，率軍入侵法蘭西，那時太子愛德華才6歲多，他任命凱瑟琳王后為攝政王，以防萬一他在海外喪生，她將以攝政王的身分統治，直到愛德華成年。

1547年1月，亨利八世駕崩，6個月後，她的遺孀凱薩琳帕爾之舊愛湯瑪斯西摩，成為她的第四任丈夫。凱薩琳帕爾在前3段婚姻中，都沒有懷孕，這次卻懷孕了。1548年8月30日，她生下了她唯一的孩子，是個女兒。往昔生產的喜悅，伴隨著高風險。雖就這麼一次生產，6天後，9月5日，凱薩琳帕爾便過世了，結束她精彩浪漫的一生。死於婚姻中，因而她不會有第五次婚姻。正如亨利八世死於婚姻中，因而沒有第七次婚姻。

在英國歷史上，亨利八世為一評價還不錯的君主。他對後世最大的影響，乃在宗教改革。1533年，他帶領英國脫離羅馬教廷，其影響極為深遠。儘管他的動機，是解決自己的再婚，或者再加上為了繼承人的問題。儘管他心裡的根本信仰，仍是天主教，但他這項改革，仍是英國歷來君主裡，最激進且最具影響的。自此，英國轉變為獨特且生氣勃勃的國家，與歐洲大陸那些國家，本質上不同了。

由於宗教改革，英格蘭諸多原本相當富有的修道院被解散，且土地財產充公。因而使英格蘭政治及經濟的重心，從教會移轉到貴族。此後英國君王擁有英格蘭教會最高領袖(Supreme Governor of the Church of England)之頭銜。凡此種種，對英格蘭的發展，均有極大的衝擊。亨利八世臨終前，更指定若干新教人士，為其年幼的繼承人愛德華六世之攝政，以確保國教改革的持續。亨利八世博學多才，其宮廷為當時學術藝術的創新中心。此外，亨利喜歡玩骰子等賭戲。他年輕時擅長運動，尤其是摔跤、比武、打獵，及室內網球。他又能作曲、寫作，及寫詩，具不少才華。他也被視為英國皇家海軍的3位創始人之一。但這些都遠不如結婚6次，為後世所熟知。

電影“美人心機”(The Other Boleyn Girl，2008)，主要便是描述亨利八世不顧羅馬教廷反對，一心要與首位妻子凱瑟琳離婚，再娶安妮博林的故事。也涉及他與瑪麗博林的一段情。至於“安妮皇后的一千日”(Anne of the Thousand Days，1969)，則是根據安妮博林的事蹟改編，她從登上后座(1533年6月1日)到登上斷頭台(1536年5月19日)，不過短短的1千天多一些而已。花了多年功夫，費盡苦心，爭取到的那頂后冠，卻只戴了1千天。最後不僅后冠被摘，且被砍頭，令人唏噓。安妮博林因生不出兒子，導致被亨利八世遺棄。但她留下的女兒，日後成為英格蘭一代女王伊莉莎白一世，其後世評價，英格蘭沒有一個男性君主比得上，替她大大出了一口氣。可惜一向心高氣傲的安妮博林，卻未能看到女兒登上王位。

黑白電影“亨利八世”(The Private Life of Henry VIII，1933)，則描述亨利八世與第二任妻子安妮博林，至第六任妻子凱薩琳的互動情形。在片中，最後一任妻子凱薩琳，頻頻制止年老又過度肥胖的亨利八世吃喝過多。曾叱吒風雲，大臣、王后的頭，說砍就砍之君主，一旦年紀大了，卻連妻子的命令都不敢違抗。在電影的最後一幕，當王后走出房間時，國王喜孜孜地拿起剛才被禁止吃的雞腿(或某種飛禽的腿)說，“6個妻子，其中最好的是最壞的。”“Six wives, and the best of them’s the worst。”他知道這位唯一敢管他，讓他連吃的自由都沒有之妻子，其實是最好的。

“狼廳”(Wolf Hall，2010，希拉蕊曼特爾(Hilary Mantel，1952-)著，廖月娟(2010)為中譯本)及“狼廳二部曲：血季”(Bring Up the Bodies，2012，希拉蕊曼特爾(Hilary Mantel，1952-)著，廖月娟(2018)為中譯本)二書，以小說的方式，講述亨利八世在位期間，諸多風花雪月的故事，尤其著重在湯瑪斯克倫威爾的部分。內容豐富，娓娓道來，可補正史之不足。

亨利八世一生共結婚6次，卻僅存活1兒2女，共3個兒女，一點都不多產。他希望多幾個兒子的願望，終究未能如願。但其實這1兒2女，便已足足有餘了。其中一位，還在英國歷史上，光耀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