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咆哮山莊(一百零二)

“凱薩琳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離開這屋子。林頓那小子，看出凱薩琳的企圖，怕他父親發火，便開始發揮他那裝可憐的本事，滔滔不絕。凱薩琳被他纏住，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不斷地安撫他。但她仍堅持要回家，且反過來勸林頓，不要只想到他自己，這樣就太自私了。不但要為她想一想，也得為那麼關心他的舅舅想一想。就在兩人爭執不下時，把我們關起來的那惡棍回來了，逃走的計畫，也就不必執行了。他說，‘你們的馬跑掉了，稍後再去找。哎呦！林頓，你怎麼又哭了？她有對你怎樣嗎？別哭了，暫時忍一忍，等過一兩個月，你的手臂較有力氣時，那時她現在對你的暴行，你就可加倍奉還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忍著點。你別無他求，只渴望純真的愛情，如今願望就快實現了，可開始高興了。她一定會答應的，你就放一百個心。現在去睡覺吧！你進房後，我便不會再叫你，你也就不必再害怕了。齊拉不在，你得自己脫衣服。你這回幹得不錯，我很滿意，其他的就交給我辦。’”

“惡棍說這話時，打開門讓他兒子過去。林頓像隻哈巴狗，夾著尾巴經過他父親，神情極為惶恐。惡棍鎖上門後，隨即坐下來，我和凱薩琳仍站著。惡棍瞪著凱薩琳，她不由自主地以雙手摀著剛才被打的臉頰。惡棍嘲笑她，‘你不是不怕我嗎？但我怎麼看，都覺得你怕得要命。’她答道，‘我現在是很怕，那是因我若不趕緊回去，爸爸會很擔憂的。放我走吧，姑丈！我答應嫁給林頓，爸爸也希望我嫁給他。我愛他，這件事我本來就樂意做，你有什麼必要強迫我呢？’我忍不住了，‘強迫你？他敢強迫你？沒有國法了嗎？’惡棍怒了，‘你給我閉嘴！還有，林頓小姐，一想到你父親正在擔憂，便令我心花怒放。你既然透露這訊息給我，我更非留你24小時不可。至於你答應嫁給林頓，嗯！算你聰明。因如果你不這麼做，就休想離開此地。’”

“凱薩琳哭著說，‘那就讓娜莉回家為我報平安，或者現在就讓我們結婚，這樣我便可以回去看爸爸了。可憐的爸爸，他會以為我們走丟了，他一定急死了！怎麼辦啊？’那惡棍豈有同情心，‘放心，他會以為你是因天天照顧他，已相當厭煩了，不過是出去玩一玩。你不能否認，這可是你自願違背他的禁令，而走進我們家。即使娜莉一再勸阻，你也不聽。本來像你這個年紀，就是貪玩，一旦出來玩，就不想回去。何況一回家便得照顧病人，那多累啊！林頓小姐，你的生命才一開始，你父親快樂的日子便結束了，他豈會愛你？就跟我不可能愛你一樣。我敢說他經常在詛咒你的人生，他臨死前，一定會再詛咒一次。那時我會跟他一起詛咒。’”

“看凱薩琳哭個不停，那惡棍繼續說，‘哭吧！儘量哭，這將是你今後主要的消遣。你那愚蠢的父親，在最近的一封信裡，還要林頓將來娶了他的寶貝女兒後，要關心她及體貼她。真笑死我了！林頓的關心及體貼，連用在自己身上都嫌不夠，那有剩餘的能分給別人？林頓是個小暴君，他折磨拔掉牙齒及剪掉爪子的貓之手段，真令我嘆為觀止。等你們結婚後，你將會大開眼界的。如果你回去時，你父親還沒死的話，那時你便可將你所見到的，林頓獨特溫柔體貼的事蹟，講給一心想念著他的舅舅聽。’我愈聽愈生氣，‘你講這些很好，正好讓小姐認識你兒子之壞個性，是多麼像你。我希望她能重新考慮，不會接受他這頭怪獸。’”

“惡棍邪惡地笑起來，回答道，‘我一點都不擔心她接不接受的問題。不接受就是被囚禁，且由你陪著，直到你那笨蛋主人死去為止。你們兩人被關在這裡，外人絕不會知道。你要是不信，就鼓勵她收回嫁給林頓的承諾，你便有機會來斷定我所講是不是真的。’凱薩琳握住惡棍的手說，‘我不收回我的承諾，如果一旦結完婚，就可回我們田莊，我願意現在立刻就嫁給林頓。姑丈，你是個殘酷的人，但不是個惡魔。你不會僅為了報復，就讓我抱恨終身吧！如果爸爸以為我不顧他已命危，仍賴在外面不回家，沒等見到我就過世了，那我怎麼活得下去啊？姑丈，看看我吧！你不會看到一張你討厭的臉，我不恨你，也不氣你打我。我愛林頓，也愛你。難道你這輩子沒愛過人嗎？沒可憐過人嗎？你不愛我嗎？你不可憐我嗎？’凱薩琳這番發自內心的話，能打動那惡棍嗎？我一點都不樂觀。”

“惡棍嚷道，‘放開你的手，不然我要踢你了。你不是很倔強嗎？怎麼向我搖尾乞憐了？我會愛你？可憐你？走開！我討厭死你了！’他野蠻地推開小姐。我正想張口大罵他，卻被他喝止。他說如果我再開口，他就要把我單獨關起來。這時花園裡傳來講話聲，惡棍立刻跑出去，並不忘將門鎖起來。他很機靈，我們則差太遠了。過一會兒他獨自進來，那時我正對凱薩琳說，‘如果是哈雷頓就好了，他是你表哥，說不定會幫你求情。’惡棍顯然聽到我的話，嘲諷地說，‘你們兩個實在不值得同情。田莊派3個僕人來找你們。我本來還想糟了，只要你們隨便打開一扇窗呼叫，或在裡面捶打門窗，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結果因你們悶不吭聲，那3個呆瓜，三兩下便被我打發走了。我講得沒錯吧！這小姑娘根本就沒想要回家，巴不得留下來。這裡怎麼對她如此有吸引力，我實在想不透。而娜莉，你平常大呼小叫，真正該喊叫時，卻像個啞巴。’”

“一聽說我們白白錯失獲救的機會，我們兩人都難過地哭起來。惡棍由著我們哭到9點，然後要我們上樓，到齊拉房間。我本以為可從那裡的窗子爬出去，誰知這裡的窗子跟樓下的一樣窄，我們出不去了。凱薩琳一直待在窗前，焦急地盼望早晨來臨。我一再勸她躺下休息，她卻只是嘆息。我不斷苛責自己失職，讓小姐陷入險境，並讓主人在垂死前，還要抱著擔憂。早上7點，惡棍來了，問小姐起來沒有？小姐馬上跑到門口，說她已起來了。惡棍打開門，一把將她拉出去。我想跟著出去，他卻制止我，說等下會派人給我送早餐來，要我耐心等候。我氣憤極了，拼命撞擊門。凱薩琳問為什麼我還要被關著？惡棍說我得再忍耐1小時，說完兩人便走了。”

“兩三個鐘頭後，終於有人來了，不是惡棍，而是哈雷頓，他帶的食物之多，夠我吃一整天。我請他稍微待一下，他不肯，鎖上門便走了。我被關了四天五夜，每天早上哈雷頓會來一次，帶一天的食物。他是個模範獄卒，非必要的話絕對不說，對於我苦思良久，想以正義感及同情心的角度來打動他的話語，也一概充耳不聞。”

“第五天過了中午，有個不同的腳步聲接近，門一開是齊拉。‘天啊！你果真在這裡，我才回來。前幾天我放假回家，村子裡謠傳你們的事，我還以為你跟小姐陷入沼澤。剛才主人告訴我，已找到你們，他收留你們。你們在沼澤待了好幾天嗎？是幸運地爬上一孤洲嗎？是主人經過救了你們嗎？不過你看起來很好，沒有受傷，也沒有變瘦。’我答道，‘我從沒想到，天下有像你主人那麼惡的人。作惡就作惡，不必編那套謊言，謊言遲早會被拆穿。’”

“齊拉頗為好奇，問道，‘什麼意思？村子裡的人都是那樣說，怎麼會是他編的？我進門時，對著哈雷頓大聲說，你跟你們小姐出事。哈雷頓瞪大眼睛卻沒說話，我以為他還不知道，就跟他說我聽到的。主人聽完說，你們即使掉進沼澤，現在也出來了。還說你腦袋裡灌滿了泥漿，他把你關在我的房間。他把鑰匙拿給我，說如果你清醒了，便叫你趕快滾回田莊，並為他帶個話。就說你們家小姐隨後會跟來，趕得上給你主人送殯。’”

“我腦袋裡一片空白，喘著氣說，‘我主人沒有死吧？’齊拉答道，‘沒有，醫生說他可以再撐一天，我在路上遇見他時問的。你坐一下，我看你臉色發白。’我那裡坐得下，抓起衣帽衝下樓。客廳中只有林頓一人，他正躺在沙發上，像個小孩一樣，吸吮棒棒糖。我扳著臉問他，‘凱薩琳小姐在那裡？她走了嗎？’他毫不在意地回答，‘沒有，在樓上。她走不了，我們不放她走。’我大叫起來，‘你們不放她走？你這白痴。馬上告訴我她被關在那裡，不然我會讓你哀哀叫。’他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答道，‘你要是去找她，爸爸會讓你哀哀叫的。他說我不能心軟，她是我妻子，居然想離開我，真是恬不知恥。爸爸說她恨我，她就是想讓我死，以得到我的錢。哼！得到我的錢？休想！也休想回家。她永遠回不去了，要哭就儘管哭吧！病倒就病倒，隨她去，我一點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