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2016年的美國總統大選

2016年11月29日，中國時時報有一則標題為“密西根州完成美總統大選計票川普險勝”之報導：

美國密西根州今天宣布，…，在總統大選結束3週後，密西根州16張選舉人票確定由川普拿下。法新社報導，…，密西根州計票委員會驗證，川普領先柯林頓1萬704張票。川普贏得北部密西根州，讓共和黨籍川普的選舉人票來到306張，勝過柯林頓的232張。密西根州是最後一個確認總統選舉結果的州。…。

11月8日美國舉行總統大選投票，結束後隨即開票。隔天，11月9日，柯林頓承認敗選。全世界早就認定川普將是美國下任總統，怎麼隔了3星期，密西根(Michigan)州，才姍姍來遲地宣佈川普贏得該州的選舉人票？

無獨有偶，剛開完票，11月11日所公佈的柯林頓普選得票總數為59,689,819票，比川普的59,489,637票，多了約20萬票。票數多卻落選？全民的選擇輸給制度！柯林頓的支持者很不滿，掀起呼籲改革選制的聲浪。豈料之後每隔幾天，便有柯林頓領先票數，又再增加之報導。如12月11日，距投票日已過了1個多月，聯合報有標題“希拉蕊‧柯林頓普選票比川普多280萬張”的一則報導：

美國網路媒體Quartz報導，根據美國總統大選最新的計票結果，美國民主黨總統參選人柯林頓拿下的大選普選票，比當選人川普多出大約280萬張，總得票數與美國總統歐巴馬4年前順利連任的得票數相當。此次大選的投票率略超過59%，高於4年前的58%。…。

依Wikipedia網站上所公佈，至2016年12月15日，普選柯林頓得了65,817,699票，比川普的62,957,197票，多出286萬票以上。而有效票將近1.369億，兩人的得票率分別約為48.07%，及45.99%。不論票數及得票率，差異都不算小，但當選人是川普。更令人訝異的是，經過1個月，兩位候選人的得票總數，比起先所公佈的，多了945萬以上的票。這945萬票，是那裡冒出來的？而何以密西根州票數的計算，要隔如此久才能確定？

台灣公職人員選舉的投票流程，為了防弊，可說相當一板一眼。具投票資格的選民，於選舉日的投票時間，至指定地點，驗明正身後，將選票投入票箱。在外地工作或就學的，除非花錢花時間回戶籍所在地，否則只能放棄投票權。美國就彈性多了，他們有“不在籍投票”(absentee voting)制度。因生病、旅行、出差、服役、旅居海外，凡無法(或不想)於選舉日去投票所投票者，都可事先申請不在籍投票。德州還讓太空人投票。怎麼投？從太空站上寄送電子郵件。有幾個州甚至只採不在籍方式投票，並不設立實體投票所。總統大選投票日在11月，但不在籍投票，可能從9月或10月便開始了，屬於提前投票(Early voting)。2016年的美國總統大選，估計有超過5千萬，即約4成的投票人，選擇提前投票。

不限紙張選票，觸控式投票、語音投票、槓桿投票機、機器掃描選票，美國有各式各樣的投票工具，每個地方的投票裝置也不太一樣，有些州還提供不同語言的選票。各州對不在籍投票的規定不盡相同。有些州允許已提前投票的選民，若心意有變，能更改選擇，且可多達3次。不在籍投票，可透過郵寄、電子郵件、傳真，或到指定地點投票。沒有簽名的郵寄選票，不會被計入，但若發現得早，尚可補救。這些林林總總的投票方式，的確讓選民方便許多，且能提高投票意願，卻也增加計票的複雜度。對有效票的認定，也時有爭議。當把選票投進具有光學掃瞄功能的投票機中，機器會自動判讀票上的畫記內容。若投票機讀到無效標記，會退出選票，此時可要求換一張新的選票卡。這過程中會有弊病嗎？而投票的管道那麼多，所有票都有拿出來計數嗎？確定一張都沒漏掉？仰賴電子郵件及電子投票器，會有駭客入侵嗎？票數會被竄改嗎？要知差異較大時還無所謂，因採贏者全拿制，些微的誤差，並不至於影響結果。但當票數很接近時，便得反覆確認是否精準計算。否則贏者全拿，一來一回，影響將不小。這可能是密西根州要花那麼久，才確認選舉結果的主要原因。而美國幅員那麼大，各州陸續“發現”一些選票，長期以來，恐怕常是如此，美國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由於不在籍投票制，當後選人仍馬不停蹄地四處競選，卻有不小比例的選民，已投完票作壁上觀了。據估計，提前投票者，支持民主黨的比例較支持共和黨的高。提前投票究竟對那一黨有利？散在世界各地的美國公民(不包括軍人)，總數超過800萬，美國約有40個州的人口還沒這麼多，他們的政黨傾向及投票行為，與國內選民，是否相差很大？選情變化萬千，國外選民，都能有效掌握訊息嗎？美國國土橫跨6個時區，各地投票時間也不一致，當有些地區已開完票，還在投票的地區，會受到影響嗎？這些因素，再加上贏者全拿制，使美國總統大選的估計，難度不小。

想當總統的人一向不少，尤其在世界第一強國。美國除民主黨及共和黨兩個主要的政黨外，2016年的總統大選，候選人有幾十位，其中大部分只是聊以自娛。在全美獲10萬以上的普選票，且至少在某一州的得票率有1%以上，除兩大黨外，尚有自由意志黨(Libertarian Party)的強生(Gary Johnson，1953-)、綠黨(Green Party)的史坦(Jill Stein，1950-)、獨立參選人麥克馬林(Evan McMullin，1976-)，及憲法黨(Constitution Party)的卡斯特(Darrell Castle，1948-)。這4位還算受到矚目的總統候選人，他們全美普選得票率，分別是3.28%、1.06%、0.52%，及0.15%。至於其他眾多的候選人，普選得票率的總和，尚不到1%。雖然兩大黨以外的總統候選人，共得到將近6%的普選票，但他們連1張選舉人票都分不到。這是贏者全拿下的結果。

“時代”(Time)雜誌每年底都會選出年度風雲人物(Person of the Year)。毫無意外，2016年選出的是川普。自2013年起，便擔任“時代”雜誌主編(Managing editor)的吉布斯(Nancy Reid Gibbs，1960-)說：

我們何時見過一個人，公然違抗所有期望、打破規範、違反準則，在百分之1的獲勝機率下，卻贏得選舉。在那過程中，他不只擊敗1個，而是2個政黨。(When have we ever seen a single individual who has so defied expectations, broken the rules, violated norms, beaten not one but two political parties on the way to winning an election that he entered with 100-to-1 odds against him?)

2016年12月19日出版的那期“時代”雜誌，以川普為封面，在他名字下印著“President of the Divided States of America”(美利堅分裂國總統)。大家知道，美國正式國名是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美利堅合眾國)。川普則說，“我還不是總統，我沒做任何引發分裂的事。”又說“不是我分裂他們，是他們現在已經分裂了”，還強調“我們會讓國家團結起來”。川普在總統大選競選期間，一再打破政治慣例，很多主流媒體都不喜歡他。即使他當選了，即使他被選為年度風雲人物，“時代”雜誌對他仍沒什麼好評。只是川普的獲勝機率，真的只有百分之1嗎？如果連高度掌握資訊的“時代”雜誌，直到選後1個月，都仍以為川普當選的機率那麼低，一般人在選前，自然更不會認為川普有獲勝的可能。見到柯林頓有一堆名人加持，聲勢浩大，而川普經常被媒體圍剿，會讓人以為高下立判，柯林頓即將入主白宮。漠視統計，或者說不去了解數據在說些什麼，則選後覺得統計騙人，其實是被自己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