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咆哮山莊(十四)

亨利三世的兒子愛德華一世(Edward I，1239-1307，1272-1307年在位)，於1296年征服蘇格蘭王國後，曾統治蘇格蘭一段時期。除擁有蘇格蘭外，英格蘭國王也不時為愛爾蘭王國的領主，且自1553年起至1801年，組成聯合王國前，雖是兩個不同的王國，但這段時期，愛爾蘭王國的君主，皆由英格蘭的君主擔任。昔日歐洲這種同時擔任兩個國家之君主的情況，可說屢見不鮮。如英格蘭王國的第一位女王，瑪麗一世的公公卡洛斯一世，便除了為西班牙國王，以及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外，亦同時為歐洲其他好幾個王國的君主，那時西班牙乃強大無比。在中世紀，歐洲王室間通婚頻繁，而或弱肉強食，或就是沒顧慮那麼多，在以血緣為王位繼承之主要考量下，是可能有某國君主，在另一國，甚至另好幾國，亦有王位繼承權。

現任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1947年，她21歲時，與希臘和丹麥王子菲利浦(Philip，1921-)結婚。兩人皆為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的玄孫(great-great-grandchildren)。菲利浦的父親，是當時希臘國王的第四子，因而菲利浦在希臘的繼承順序其實很低。但那時已知伊莉莎白公主，為英國王位之推定繼承人(presumptive heir，亦稱假定繼承人，指在君主制國家，依法為王位之第一順位繼承人)。所以，雖菲利浦會繼承希臘王位之機率微乎其微，但應是順從英國方面的要求，為了以防萬一，於結婚前，菲利浦放棄希臘王位的繼承權。現代各國壁壘分明，若夫妻二人分別為兩國君主，而兩國有紛爭就麻煩了。甚至，生下的孩子若同時繼承兩國君主，是很難想像的情況，才會如此採防範措施。今日一個人同時為兩國君主，恐怕已極不易發生了。

不過目前伊莉莎白二世，為大英國協(Commonwealth of Nations，有53個會員國，成員大多為前英國殖民地或保護國，包括澳洲、紐西蘭及加拿大等)之元首，她身兼包括英國在內的16個大英國協王國(Commonwealth realm)之元首，但這種元首，僅為象徵性的。

我們說過，亨利二世的妻子埃莉諾，曾先後當過英格蘭及法蘭西兩國的王后。那是否有曾當過英法兩國的國王者？同時為英格蘭國王及法蘭西的公爵或伯爵的，不足為奇。因從1066年，征服者威廉，以諾曼第公爵的身分，跨海過來征服英格蘭，且當上國王以來，歷來曾有好幾位英格蘭國王，在法蘭西亦有領地。但現在問的是，是否曾有在英吉利海峽的兩岸，同時或先後當過國王者？

以寬鬆的標準來說，答案是肯定的，我們已給過一例了。法蘭西國王路易八世(1223-1226年在位)，在登基前，即仍是王子時，從1216年6月2日，至1217年9月22日，曾擔任過英格蘭國王。那時一些叛亂貴族，打算廢黜英格蘭的約翰國王，在他們的邀請下，路易王子入侵英格蘭，並被擁立為國王。直到隔年，他被馬歇爾打敗，黯然神傷地返回法蘭西為止。因此路易八世曾先後當過英法兩國的國王。只是路易八世，於1217年戰敗時，被迫與英格蘭簽訂城下之盟，同意自己不曾合法擔任過英格蘭國王。所以嚴格來說，路易八世並不算曾當過兩國的國王。

法蘭西國王腓力四世，他妻子胡安娜一世(Joan I，1273-1305)，是納瓦拉王國(Kingdom of Navarre，一個不算太大的王國，1300年時，面積約1萬平方公里，後來分屬法蘭西及西班牙兩國)的女王。他們育有順利長大的3兒1女。分別是兒子路易(即後來的國王路易十世(Louis X)，1289-1316，1314-1316年在位)、腓力(即後來的國王腓力五世(Philip V)，約1293-1322，1316-1322年在位)、查理(即後來的國王查理四世(Charles IV)，1294-1328，1322-1328年在位)，及女兒伊莎貝拉(Isabella，約1295-1358)。本來有3個兒子，通常便不必擔心王位沒人繼承。但由於腓力四世的3子都活得不夠久，當他們都去世後，王位之繼承便出了問題。這其中有些細節要先說明。

路易十世於1305年，其母親胡安娜一世過世後，便已繼承了納瓦拉王國的王位。1314年11月，46歲的腓力四世駕崩，路易十世又接任法蘭西王位。自此納瓦拉與法蘭西，兩頂王冠合而為一。睥睨天下不到兩年，1316年6月，才26歲的路易十世，便短命而死，遺下已懷孕的第二任妻子匈牙利的克萊門斯(Clementia of Hungary，1293-1328)。若生下的是兒子，便可繼承王位，那就勉強等待吧！當時有幾個人夠資格成為攝政，最後路易十世的弟弟腓力五世，自封為此遺腹子之攝政。當年11月15日，約翰一世(John I)出生，但5天後，11月20日便夭折。前王沒有留下子嗣可繼承王位，這是法蘭西卡佩王朝(Capetian Dynasty，987-1328)前所未遇的情況。

路易十世與第一任妻子勃艮第(Burgundy)的瑪格麗特(Margaret of Burgundy，1290-1315)，育有一女兒胡安娜(Joan)，即後來的胡安娜二世(Joan II，1312-1349)，這時才4歲，她能繼承王位嗎？依據當時的薩利克法(Salic law，亦稱Salian law)之規定，亡者若未留下子嗣但有女兒，則土地可由其女兒繼承。因而法蘭西的王位，名正言順，可由胡安娜繼承。女王？此一破天荒的概念，在重視血緣的年代，法蘭西並不乏貴族支持。但有些卻無法接受，得行臣從之禮的對象，是個女性？坐在王位上的人，怎能是女的呢？

政治問題政治解決，腓力五世擺平了幾位較具影響力的貴族後，於1317年1月9日，匆匆上任。但有不少貴族卻拒絕出席他的加冕典禮；在幾座城市，更有示威抗議。雖費盡心機搶到王位，才不過4年，1322年1月，腓力五世便去世了，得年約29歲，比他哥哥長命些。他與妻子育有4女1子，其中4個女兒都順利長大，唯一的兒子，卻僅活了8個月，於1317年2月夭折。依據1316年，腓力五世再修訂的薩利克法，因他死時無子嗣，遂由他的弟弟查理四世繼位。比他兩個哥哥都在位久一點，6年後，1328年2月，查理四世逝世時，亦未留下子嗣。雖他有女兒，但因早已立下王位不由女性繼承之規定，於是女兒便沒什麼好考慮了。現該如何是好？

查理四世擁有納瓦拉及法蘭西兩個王位。首先，來看法蘭西方面。並沒有太大爭議，安茹伯爵腓力六世(Philip VI，1293-1350，1328-1350年在位，安茹是他母親結婚時帶進來的)，於1328年4月登基。延續3百多年的卡佩王朝，至此也就結束了，其支系瓦盧瓦王朝(House of Valois，1328-1589)開始。為何以瓦盧瓦為王朝名？因腓力六世的父親為瓦盧瓦公爵查理(Charles，Count of Valois，1270-1325)，乃腓力四世的弟弟。腓力六世為查理四世之堂兄，算是近親。但問題來了。與查理四世血緣最接近的男性親屬，並非腓力四世，而是他的外甥，即那時的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三世(Edward III，1312-1377，1327-1377年在位)。愛德華三世的母親伊莎貝拉，為查理四世的妹妹，兄妹兩人只差1歲。妹妹的兒子，與叔叔的兒子，前者是三等親，後者是四等親。只是法蘭西的貴族，卻獨鍾腓力六世。

納瓦拉的王位呢？納瓦拉王國於當年4月，迎來查理四世的姪女，也就是立胡安娜一世的孫女胡安娜二世為女王(1328-1349年在位)，因該王國並未實行薩利克法，女君主乃毫無問題。只是自十餘年前，路易十世過世後，王位先後被腓力五世及查理四世兩兄弟“霸據”，大多數的納瓦拉貴族均很不平，先後拒絕向此二王效忠。如今機會來了，遂趁查理四世去世，迎回十餘年來，他們認為唯一有繼承權的胡安娜二世。

其實基於“平等互惠”的原則，愛德華三世接法蘭西國王的王位，並沒什麼不行。因自1066年，征服者威廉以來，有很長一段時間，英格蘭國王至少是4分之3的法蘭西人，因國王的父親有法蘭西血統，而母親來自法蘭西。所以，既然英格蘭宮廷，能欣然接受由法蘭西裔掌控，那法蘭西豈有道理排斥國王來自英格蘭？何況根本是親戚，都是一家人。

事實上，早期英格蘭國王的“母語”(mother tongue，母親的語言？)，幾乎都是法語。一直要到諾曼征服後3百多年，由於亨利四世(Henry IV，1367-1413，1399-1413年在位)的母親生於英格蘭，他遂成為第一位“母語”為英語，而非法語的英格蘭國王。之前英格蘭的君主或王子，都娶來自歐洲大陸(特別是法蘭西)的國王或貴族的女兒。過了約3百年，英格蘭王室娶妻，才開始想到“本土化”。

法蘭西人的觀點是，由於薩利克法，愛德華三世的母親伊莎貝拉，便已無法蘭西王位的繼承權了，因此她根本沒有王位可傳承給愛德華三世。英格蘭方面，則認為薩利克法只是禁止女性繼承，卻沒禁止經由女性來繼承。就如約2百年前，瑪蒂妲雖未繼承英格蘭王位，但她兒子亨利二世仍繼承了(透過史蒂芬正式的收養，並指定為繼承人)。起初愛德華三世對腓力六世的繼承法蘭西王位，還沒那麼在意。但後來兩國在商業及領土上，有極大的糾紛，愛德華三世火大了，1337年，遂宣稱他才是法蘭西王位的合法繼承人，法蘭西當然不會同意。為此爭執，還開啟兩國間的百年戰爭(Hundred Years’ War，1337-1453)。

雖說百年戰爭，但這其實是由1337至1453年間，英法兩國間的一系列衝突，而非一次長期戰爭。在此期間，英格蘭的國王，持續試圖確立他們對法蘭西王位的主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