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咆哮山莊(十六)

亨利四世，他是英格蘭介於理查二世與亨利五世間的國王，他的妻子來自何處？

理查二世的父親，是愛德華三世的長子伍德斯托克的愛德華(Edward of Woodstock，1330-1376)，他有黑太子(Black Prince)之稱，因據說他的盔甲是黑色的，此外號最早見於16世紀的文獻中，他生前從未被如此稱呼過。理查二世並非長子，他有個哥哥昂古萊姆的愛德華(Edward of Angouleme(在法蘭西)，1365-1370)。由於都叫愛德華，只好以出生地來區隔。理查二世的父及兄，兩位愛德華，都比他祖父愛德華三世早死(因此黑太子一生中就只是太子，並未當上國王)。於是1377年6月，當愛德華三世過世時，10歲的理查二世，便登基成為英格蘭國王。他在位時倒行逆施，不得人心，惹怒了農民及貴族，於1399年被罷黜，接他王位的，是只比他小幾個月的堂弟亨利四世，兩人都是愛德華三世的孫子。隔年理查二世便去世了，傳聞他有可能是被餓死的。對一個從出生起，便錦衣玉食的國王，這應是很殘酷的死法。

亨利四世為何會將他堂哥理查二世從王位拉下來？中國傳統認為，推翻暴君乃順乎天而應乎人。如在“孟子”“梁惠王下”中說，若起兵去征討暴君，人民將“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又說“誅其君而吊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悅”。甚至，如“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出自毛澤東(1893-1976)的“沁園春”“雪”)中所顯示，就算沒有暴政，王位也是常有人覬覦。企圖對王位取而代之，在中國歷代，屢見不鮮，只是大多以失敗收場。但在極尊重血統的英格蘭，“篡位”是很難想像的。如果因對國王不滿意，就將他趕下來，換個人當，那國家豈有秩序可言？在理查二世之前，只有他的曾祖父愛德華二世，因當得實在天怒人怒，因而被罷黜。即使這樣，被推上王位者，仍為其兒子愛德華三世。其他人縱使對王位有野心，也只能盡量藏在心裡。要知篡人位者，人恆篡之。篡位奪權，在英格蘭乃極少見。那亨利四世何以敢如此大膽？

亨利四世的父親岡特的約翰(John of Gaunt(即今日比利時的Ghent)，1340-1399)，為愛德華三世的四子。雖二哥夭折，使約翰的地位上升些，成為存活的三子，但他仍沒分到太多領地。為兒子設想，愛德華三世安排他娶蘭開斯特的布蘭奇(Blanche of Lancaster，1342-1368)，那是當時英格蘭最富有且最具影響力的第一代蘭開斯特公爵葛洛斯蒙的亨利(Henry of Grosmont，1st Duke of Lancaster，約1310-1361，亨利三世的曾孫)之二女兒。蘭開斯特公爵沒有兒子，就兩個女兒。顯然愛德華三世為兒子擇偶，乃經深思熟慮，而非亂點鴛鴦譜。

岡特的約翰與布蘭奇，皆為亨利四世之玄孫，兩人算是遠房堂兄妹，婚禮於1359年舉行。1361年，約翰的岳父去世，約翰即獲得岳父約一半的土地，成為英格蘭北部最大的地主，及蘭開斯特伯爵的頭銜，還有一些其他領地的繼承權。1362年，妻子唯一的姐姐也過世，且未留下任何子女。於是幸運的約翰，不但繼承岳父公爵的頭銜，岳家大部分的財產也都屬於他了。結婚不過3年，約翰在英格蘭和法蘭西，便擁有至少30座城堡和莊園，他簡直有個王國了。這位新科蘭開斯特公爵，遂從一無所有，在很短的時間內，一躍而為當時英格蘭幾乎富可敵國，且政治地位極高的貴族。此乃婚姻給約翰帶來的好處，這全得感謝他父親愛德華三世的好眼光。1368年，約翰的妻子布蘭奇過世。1371年，約翰迎娶西班牙卡斯提爾王國(Kingdom of Castile，後來與亞拉岡王國(Kingdom of Aragon)合併後，形成今日的西班牙)的女兒康斯坦斯(Constance of Castile，1354-1394)。食髓知味，約翰曾企圖獲得卡斯提爾的王位，但他的爭取並未成功。

卡斯提爾的王位爭取不成就算了，反正約翰的領地已經夠大了。但1399年2月，約翰去世後，理查二世沒收他的財產及爵位。不僅如此，身為長子的亨利，繼承權被取消不說，還被貼上叛徒的標籤，且被流放。被逼迫到這個地步，已無法隱忍，只好反了！本來貴族擁有資源及強大的勢力，當國王有需要時，可為其後盾。理查二世本身沒什麼實力，加上施政暴虐無道，少有願意為他賣命的貴族，才不過幾個月，亨利便將王位奪取到手。1399年10月13日，亨利在西敏寺加冕，即為亨利四世，並開啟了蘭開斯特王朝(House of Lancaster，1399-1461)，那是歷時245年的金雀花王朝(1154-1399)之一分支。中國的改朝換代，是換由另一家族來統治。英國的朝代更迭，則常仍是同一家族。

由於母親生長在英格蘭，亨利四世很可能是英格蘭自諾曼征服以來，第一位加冕時，以英語致辭的君主。那時英格蘭的宮廷語言，大抵是法蘭西西北部的方言。亨利四世的第一任妻子，即亨利五世的母親，是瑪麗德博亨(Mary de Bohun，約1369-1394)，她父親是英格蘭的一位伯爵。喔！亨利四世跟父親一樣，妻子不是來自法蘭西。雖丈夫當上英格蘭國王，但瑪麗德博亨卻從未成為王后，因她在丈夫登基前，就已去世了。所以亨利五世的母語亦為英語。亨利四世的第二任妻子，是1403年迎娶之納瓦拉的瓊(Joan of Navarre，約1368-1437，這是她第二次婚姻，第一任丈夫為英格蘭的一位公爵，死於1399年)，她父親是法蘭西的一位伯爵及納瓦拉王國的國王，母親即胡安娜二世女王。不知是否無可避免地偏愛法蘭西，亨利四世的兩任妻子，便有一位來自法蘭西。

回到理查二世的妻子伊莎貝拉。結婚不過3年多，1400年2月14日，才10歲多的伊莎貝拉，便成為寡婦了。娘家法蘭西宮廷要伊莎貝拉回去，但亨利四世不同意。法蘭西公主彷彿奇貨可居，亨利四世希望伊莎貝拉嫁給他的長子，即未來的國王亨利五世，但她拒絕了。是因不願嫁給殺夫仇人的兒子嗎？那就不得而知了。1401年8月，亨利四世終於允許這位苦命的前王后，返回家鄉，但留下她的嫁妝。雖1215年，約翰國王便已頒布“大憲章”，其中有妻子在丈夫死後，可拿回嫁妝的規定，但亨利四世卻未遵守。1406年，亨利四世重提伊莎貝拉與兒子結婚的建議，但法蘭西宮廷拒絕了。而又不知是否為了不想再與亨利四世糾纏，當年6月底，16歲的伊莎貝拉，嫁給才11歲的表弟。1409年，命途多舛的伊莎貝拉，於生下一女兒後，死於難產，得年不過19歲。

以往生產對女性而言，風險極高。回顧兩百多年前，亨利二世的妻子埃莉諾，與兩任國王丈夫(首任丈夫為法蘭西的路易七世)，分別生了兩個女兒，及5男3女，總共10個孩子，且身體似未因多次生產而耗損，除幼子約翰國王外，丈夫及4個兒子都比她早死。享壽約82歲，實在不容易。

附帶一提，今日英國依然有公國存在，但不多，僅有兩個。其中之一，便是蘭開斯特公國(Duchy of Lancaster)，為蘭開斯特公爵的領地及產業，由獨立的信託機構運作，以爲英國君主提供收入，且不受英國皇家財產局的管轄。其擁有的地產達18,433公頃(184.33平方公里)，主要分布於威爾斯和英格蘭的幾個郡。此公國的領地，最早屬於第一代蘭開斯特伯爵愛德蒙克勞奇巴克(Edmund Crouchback，1st Earl of Lancaster，1245-1296，為亨利三世的曾孫)。經過一系列的兼併後，於1351年，形成如前所述的蘭開斯特公國，而亨利四世的父親岡特的約翰之第一個岳父，即葛洛斯蒙的亨利，便為第一代蘭開斯特公爵。

之後，因葛洛斯蒙的亨利沒有男性繼承人，1361年他過世後，爵位被撤銷。1362年，重新冊封他的女婿為第一代蘭開斯特公爵。1399年2月，岡特的約翰過世，爵位由其子亨利四世繼承。同年亨利四世登基為英格蘭國王，公爵頭銜遂與王位合併，蘭開斯特公爵再度被取消。1399年11月，亨利四世冊封其長子亨利為蘭開斯特公爵。1413年，亨利繼承王位，成為亨利五世時，蘭開斯特公爵再度與王位合併。此後蘭開斯特公爵，便不再冊封，但英國君王，傳統上會在自己的名號上加“蘭開斯特公爵”。

另一個今日依然存在的公國，為康瓦爾公國(Duchy of Cornwall)。此公國是在1337年3月，愛德華三世依據“大憲章”，將原本的康瓦爾伯爵(Earl of Cornwall)改制而成，並授予長子愛德華。黑太子遂成為第一代康瓦爾公爵(1st Duke of Cornwall)，這是英格蘭王國的第一個公爵爵位。此乃公爵頭銜，第一次出現在英格蘭，以突顯康瓦爾這個王室直屬的伯爵領地，自此起享有特殊地位。又公爵(duke)的頭銜，乃源自法蘭西duc。

黑太子愛德華驍勇善戰，他不但被同時代的人，視為騎士精神(chivalry)之典範，且被視為他的時代最偉大的騎士之一。在英法百年戰爭初期，他是英軍最著名的指揮官，只是他尚未繼承王位就過世了。他享年將近46歲，在當時並不算短命。未能繼承王位，乃因他的父親愛德華三世，活得較久(以那時的標準)，享年64歲。之後，公爵爵位再度冊封給他的兒子，也就是理查二世。1421年，“大憲章”經修訂後，明定康瓦爾公爵僅授予英格蘭君主的長子，且是王位繼承人。此公國擁有約54,090公頃(540.9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積約為蘭開斯特公國的3倍。做個比較，台北市的面積約為271.8平方公里。現任康瓦爾公爵，為伊莉莎白二世女王的長子威爾斯親王查爾斯(Charles，The Prince of Wales，1948-)。根據傳統，康瓦爾公國的各種投資與地產租金，主要是用來負擔王儲及其家人的生活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