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咆哮山莊(四十八)

愛德華於1537年10月12日誕生，是亨利八世與珍西摩的兒子。自第一任王后起，經過28年，直到第三任王后，英格蘭王室才終於盼到一個男性繼承人，舉國歡騰不在話下。已46歲的亨利八世，終於可以安心了。為了這個王子，整個國家可說被折騰得死去活來。可惜大功臣珍西摩王后，由於產後併發症，12天後，10月24日，便過世了。又過了9年多，於在位37年餘，捲起千堆雪後，1547年1月28日，亨利八世與世長辭，他才9歲又3個多月的兒子登基，即愛德華六世。

愛德華六世即位時雖比愛德華五世當年的12歲還小，但他父親沒有弟弟，所以不會有惡叔叔來篡位。他祖父亨利七世的王室血統，純度雖很低，但歷經三十年的玫瑰戰爭，及愛德華四世以來，幾任國王的殺戮，愛德華三世的男性後裔，能出來宣稱自己有更優先的王位繼承權者，早已不存在了。愛德華六世的王位，應算安全。由於尚年幼，亨利八世在遺囑中，為兒子任命一個由16人組成的攝政委員會，直到他年滿18歲為止。委員人數如此多，將可避免專權吧！1547-1549年，攝政委員會由愛德華六世的二舅(大舅早死)第一代薩默塞特公爵愛德華西摩(Edward Seymour，1st Duke of Somerset，1500-1552)領導，相當於攝政王。1550-1553年，領導者換成第一代諾森伯蘭公爵約翰達德利(John Dudley，1st Duke of Northumberland，1504-1553)。

3百多年前(1216年)，同樣是9歲的亨利三世登基，他的攝政王威廉馬歇爾，秉持幾十年前，被封為騎士時，所立下的誓言，忠心耿耿地守護著王國。板蕩識忠臣，這樣高風亮節的人，歷經亨利八世三十多年的承平時代，已不再有了。因此即使王位不虞被奪，不表攝政王，或其他王公貴族，就不會有野心、濫權徇私，或玩弄政治。

愛德華西摩這個攝政王，不是當假的，當時有人說“他絕對掌控一切”(he governs everything absolutely)。只是他的專權，卻受到他弟弟(也是愛德華六世的舅舅)，小他約8歲的第一代休德利的西摩男爵湯瑪斯西摩之挑戰。這位小國舅，何以如此大膽？亨利八世過世後，大約於當年(1547年)5月底，他便與舊情人，即亨利八世的遺孀，第六任王后凱瑟琳帕爾秘密結婚(但似有得到愛德華六世之同意)，因而可能便有點自命不凡起來。湯瑪斯西摩不但暗中資助國王零用錢(pocket money)，且跟國王說，攝政王對他太摳，將他的錢管得太緊，讓他有如乞丐般，慫恿他在兩年內甩掉攝政王，自己來主政。不過愛德華六世雖年幼，並未任湯瑪斯西摩擺佈，他知道該聽攝政委員會的。

湯瑪斯西摩之所以秘密結婚，乃因亨利八世才去世4個月，他清楚當下若提出與前王后結婚的申請，攝政委員會必不會同意，總要等滿1年才行。但紙包不住火，幾個月後，兩人結婚的消息，還是傳出去了，也立即掀起軒然大波。在受到攝政委員會嚴厲地譴責後，湯瑪斯西摩寫信給瑪麗公主，請她代為疏通。但已31歲的瑪麗公主，怎會仍涉世未深？娶前王后豈能不顧體制？瑪麗公主對他這種既魯莽又沒品的行為，相當憤怒。她不但拒絕協助，且勸她的同父異母妹妹伊莉莎白，最好離凱瑟琳帕爾遠一點。

凱瑟琳帕爾與湯瑪斯西摩結婚後，便跟她丈夫的嫂嫂安妮西摩(Anne Seymour，約1510-1587，本名安妮斯坦霍普(Anne Stanhope)，愛德華西摩的第二任妻子)時有磨擦。身為攝政王的妻子，安妮西摩自我膨脹，覺得該得到更大的尊榮。她認為丈夫除了沒有國王的頭銜外，本質上就是國王。如今凱瑟琳帕爾既然已再婚，便不是太后了，甚至連王室成員都不算。所以，她才是王國的第一夫人(First Lady)。她宣稱她的地位在凱瑟琳帕爾之上。只是依1543年，亨利八世在位時，國會通過的“第三部王位繼承法”，凱瑟琳帕爾的地位，在英格蘭王室與貴族中的女士裡，才是最高，接著依序是安妮西摩、瑪麗公主、伊莉莎白公主，及克里維斯的安妮(亨利八世的第四任王后，其他第一、二、三、五任王后皆已死)。

這次過招，凱瑟琳帕爾贏了。另一次摩擦，是關於凱薩琳帕爾的珠寶。安妮西摩認為，珠寶是屬於英格蘭王后的，已非王后的凱薩琳帕爾，便不再有權佩戴，佩戴權力應轉到攝政王的妻子。安妮西摩贏了這一回合。自此兩位最頂級夫人的關係完全破裂，再也回不去了。由攝政王的妻子，會為排名及珠寶等瑣碎之事，與前王后爭鬥，顯見在國家最高掌權者夫婦的心中，並無太多重要的事值得掛念。

愛德華六世的姑媽瑪麗都鐸，其長女法蘭西絲格雷，童年時與舅媽凱薩琳王后很親近，也跟舅媽的女兒，即大她1歲的表姐瑪麗公主成為好友。她沒有兒子，對3個女兒均寄予厚望，讓她們受絕不遜於公主之良好教育。瑪麗及伊莉莎白兩位公主的母親，一位抑鬱而終，一位被處死，而法蘭西絲格雷家境富裕，她女兒們的生活，很可能比兩位公主更奢華。她一心讓女兒們與兩位公主接近，而兩位公主對這3個表外甥女，均頗樂意交往。

法蘭西絲格雷由於是亨利八世的外甥女，出入宮廷方便。因而跟最後一任王后，只比她約大5歲的凱瑟琳帕爾，交情亦很好。而她的大女兒珍格雷，從愛德華還是王子時，便跟他時有接觸。凱瑟琳帕爾也喜歡有珍格雷作伴。1547年1月，亨利八世撒手塵寰後，愛德華六世繼位。凱瑟琳帕爾搬出王宮，珍格雷隨著她到其新住所。跟前王后在一起，更易參與王室活動，再加上年齡接近(兩人同年)，因而珍格雷很自然便成為9歲新國王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之一。那時皇親國戚等高層貴族，都看好珍格雷將成為王后。精力充沛，對追逐財富，及政治上的影響力，興致極高的法蘭西絲格雷，當然很樂見這樣的發展。

1547年5月，凱瑟琳帕爾與湯瑪斯西摩結婚後，除珍格雷外，她將繼女伊莉莎白公主也帶到家中。1548年夏天某日，懷孕的凱瑟琳帕爾，發現丈夫擁抱著公主。她警覺到，不能讓公主繼續待在這個家了，免得出事。她趕緊安排公主搬離，改住到曾是亨利八世好友的安東尼丹尼爵士(Sir Anthony Denny，1501-1549)家中。自此伊莉莎白公主便再也沒見過她繼母。但一搬出後，她便寫信給她心愛的繼母，表示自責。當年9月5日，於產後6天，結婚4次，第一次生育的凱薩琳帕爾，度不過生產的風險，不幸過世了。年約40歲的湯瑪斯西摩，隨即寫信向才剛滿15歲的伊莉莎白公主求婚。她雖樂於接受，卻未昏了頭。如同她異母哥哥愛德華六世一般，她表示除非先得到攝政委員會的允許，否則她不會答應。在凱瑟琳帕爾的葬禮上，珍格雷擔任首席送葬者(chief mourner)。湯瑪斯西摩力邀珍格雷繼續住在他家，她同意了，於是又住了約兩個月。看起來他對珍格雷亦有些企圖。

攝政王愛德華西摩，對他弟弟湯瑪斯西摩，居然成為國王眼前的紅人，且還相中王位繼承人之一的公主為結婚對象，頗感威脅。1549年1月，攝政委員會逮捕湯瑪斯西摩。罪名有好幾個，包括侵佔布里斯托造幣廠(Bristol mint)的公款，及未經攝政委員會同意，便密謀安排珍格雷與國王愛德華六世結婚。愛德華六世也不包庇他了，就他暗地資助零用錢的部分作證。最後湯瑪斯西摩，被依“剝奪公權法”(Act of Attainder，亦稱Bill of attainder)定罪，並於1549年3月20日處死。不過珍格雷的父親第一代薩福克公爵亨利格雷(Henry Grey，1st Duke of Suffolk，1517-1554)，雖也參與密謀將女兒嫁給國王，卻幸運地逃過一劫，毫髮無損。

應屬天賦異稟吧！有記載，湯瑪斯西摩雖“年近40歲，仍具魅力及強烈的性吸引力”(Thomas Seymour, approaching age 40 but having charm and a powerful sex appeal)。所以連見多識廣的公主，都願下嫁這位年紀可當她父親的男人。伊莉莎白自此終身未嫁，珍格雷則於1553年5月25日，16歲時，與大她約兩歲的吉爾福德達德利勛爵(Lord Guildford Dudley，1535-1554)成親。有編年史家(chronicler)形容新郎是“一個風度翩翩、品德高尚，且漂亮的的紳士”(a comely, virtuous and goodly gentleman)。不僅如此，他父親是當時全英格蘭最有權勢的人，即第二任攝政王約翰達德利。他在父親5個存活的兒子中，排序第4。

不是被看好成為王后嗎？就算男子再如何優秀，其父親再如何有權有勢，珍格雷精明幹練的母親法蘭西絲格雷，對女婿的挑選，怎會棄國王而選個公爵之子，何況還不是老大？那豈有多少財產可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