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基督教有興趣者,多半聽過“死海古卷”(Dead Sea Scrolls),這是目前所知最古老的“舊約”抄本。大部分的“舊約”內容,都能在此古卷中找到,也包括一些其他經卷。古卷出土於死海(Dead Sea,位於以色列、約旦和巴勒斯坦交界,水源為約旦河)附近的昆蘭(Qumran,或譯庫姆蘭),故名為“死海古卷”,亦有人稱為“昆蘭古卷”。古卷主要是以希伯來文書寫(少數使用希臘文、亞蘭文或拉丁文等)於羊皮或莎草紙上。
1947年,一位少年牧羊人,在死海西北岸,為找尋一隻走失的羊,投石入一洞穴內,結果竟然聽見有物品破裂聲,是有寶藏嗎?牧羊人滿心期待,但卻大失所望。原來他打破了洞穴裡的瓦罐,瓦罐裡有3卷古舊經書。牧羊人不知他找到的故紙堆,乃比黃金更貴重,將他所發現的那批“死海古卷”,以24英磅(當時約相當於1百美元),賣給一古董商。經檢查後,其中一卷為完整的希伯來文“以賽亞書”之抄本,而且保存得近乎完好無損。學者判定其年代約為西元前125年。古卷當初發現時,沒有學者料到它有那麼古老,在此之前,最早所知的希伯來文“舊約”,是9世紀的抄本,即“死海古卷”約早了1千年。人們因而得知,耶穌時代的“舊約”經卷之大致模樣。“死海古卷”就這樣被發現了。之後,除引起“聖經”學者的注意外,並帶動一股前往死海西北岸挖掘的考古熱潮。
1948年2月,首度發現的那批古卷,被送到美國進行研究。至1956年,共陸續在11座洞穴裡挖掘出裝有古卷的瓦罐,總計找到約1千卷古經卷的斷簡殘篇。而後在昆蘭發現一建築遺蹟,經考證,在西元前1世紀至西元1世紀間,有一群純由男性組成的猶太宗教團體,曾在該地定居,“死海古卷”就是他們留下的手稿。古卷中約有1/4為“舊約”經文,約有3/4為宗教著作。手稿不見得全都出自此猶太社群成員之手,有些是他們的收藏。2017年,考古學家宣布發現第12座藏有古卷的洞穴。2021年3月16日,以色列考古學家宣布,他們在一處沙漠洞穴中,又發現了數十片古卷殘片。專家依據古卷裡希伯來古文字體,以鑑定“死海古卷”之書寫年代。雖不同的估計法,所得年代略有出入,但大都是距今約2千多年前,如介於西元前250至西元68年。
“死海古卷”是由誰寫下並封存在洞穴中?雖眾說紛紜,但以封存來說,猶太教的4大派別,撒都該人(Sadducees,約形成於西元前2世紀,西元70年羅馬軍隊摧毀耶路撒冷後,便不見他們活動的記載了)、艾賽尼派(Essenes,亦譯艾尼派)、奮銳黨,及法利賽人(法利賽之意為分離,指為保持純潔而與俗世保持距離的人)中,除法利賽人外,都不無可能。另外,早期的基督徒,也不排除其可能性。其中又以艾賽尼派,被認為最有可能。猶太教的其他3大派別,多少都有些不可能處。如撒都該人,乃以祭司長為中心,向來掌管及維護耶路撒冷聖殿,但古卷裡的觀點及習俗,與撒都該人之見解大異其趣,甚至還嚴厲指責耶路撒冷聖殿的腐敗。撒都該人顯然不會有意願收藏這樣批判他們的經卷。
艾賽尼派,乃活躍於西元前2世紀到西元1世紀(屬於第二聖殿時期)。他們與世隔絕、過著集體生活、推崇禁慾苦修,且安貧樂道視錢財如糞土。他們祈禱、抄寫經文、寫作,保存及收集書籍。由於持續有厭倦世俗生活者(而且還不少)的加入,所以此不生育的族群,雖無法繁衍後代,卻能一直存在。許多學者認為,“死海古卷”乃他們所書寫或擁有,後來為求能長期保存,特地封在洞穴中。艾賽尼派原本在猶太人中,為一並未太受重視的族群。雖然在4卷“福音書”中,出現過愛色尼教派的人物,但“福音書”的作者們,從未以這個教派的名稱來稱呼他們。直到近代,此教派才因“死海古卷”的發現,而備受矚目。
一開始解讀古卷的進度極緩慢,讓國際考古學者強烈不滿。以為公開古卷內容的方式,之所以令人感覺遮遮掩掩,是因基於古卷的部分內容對教會不利,因而故意拖延,以隱瞞某些真相。其實倒也沒那麼複雜。一方面是因起先參與解讀的學者人數不多,因而進度緩慢;一方面是因古卷殘篇支離破碎,拼圖工作困難。另外,發現地在以色列及約旦之交界那一帶,而當時這兩國處於敵對狀態,對於實際探勘,有諸多不便。1980年代起,參與研究的人數增加,再加上有電腦支援後,得以整理製作書卷的圖片,學術界因而能逐漸對死海古卷,進行全面性的分析。自1990年代起,對古卷的研究,終於順利展開,大量的成果報告遂陸續出版。修復後的“死海古卷”,包含“舊約”經卷、宗教規範、次經文學、讚美詩,及解經書。
“死海古卷”的抄寫相當準確,可用來校勘已存在的“舊約”抄本、補充抄本的遺漏,及解決“舊約”原文的爭議。要知“死海古卷”發現的時代,正值“舊約”的準確性受到質疑。基督教的各教派,對於“舊約”之內容,存在很大的分歧。畢竟當時所存在“舊約”最早的抄本是9世紀的,已不知歷經多少版的抄寫了。“死海古卷”的發現及校勘工作展開後,“舊約”內容的爭議,才逐漸減少。雖然“死海古卷”證實,“舊約”雖歷經傳抄,但本質上並未經過太重大的改變,卻也透露在第二聖殿時期,猶太人所使用的“希伯來聖經”有不同的版本,彼此之間的確有若干差異。但有許多差異,其實是因使用不同的希伯來語文所造成。
“死海古卷”讓研究“舊約”的學者,了解在1世紀的前後,猶太教內部已出現改革的形勢。如在“論語”“泰伯篇”孔子所說,“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在亂世中,一些猶太教的苦行僧,遠離塵囂,避居死海附近的荒山野地,苦修和抄寫“舊約”。約兩千年後,這些遺留下的殘篇,對於“舊約”之考證,提供極大的幫助。有些經卷描述艾賽尼派的各項道德及信仰的準則。從那些古老經卷可看出,在耶穌的日子,猶太教並不只限於一種形式。艾賽尼派所謹守的傳統,有些跟法利賽派和撒都該派所遵守的不同。這些差異,很可能促使這個教派寧可選擇隱居曠野,埋首於抄寫中,脫離世俗的爭議。在“以賽亞書”的第40章第3節,“有人聲喊著說,‘在曠野預備耶和華的路,在沙漠地修平我們神的道。’”艾賽尼派視此為在曠野修平神的路之預言,而實踐此預言,乃他們的責任。
不少“聖經”學者對“死海古卷”極為推崇,認為此乃20世紀最重大的考古學發現。除前述所提功能外,“死海古卷”亦有助於了解耶穌在世上傳道那段時期,猶太人所過生活的形態。直至今日,這些書卷仍有相當豐富的內容,可供繼續探討。
欲對“死海古卷”有更進一步的理解者,可參考“耶穌與死海古卷:揭開基督宗教的猶太根源,及其如何影響初代教會與信仰”(Jesus And The Dead Sea Scrolls,約翰伯格斯瑪(John Bergsma),劉卉立(2020)為中譯本)一書。
歷史上為信仰而避難,並不僅猶太教的艾賽尼派。土耳其中部的安那托利亞高原(Anatolia Plateau,又名土耳其高原),有一片廣袤荒涼的山谷,名為卡帕多奇亞(Cappadocia),其中各種奇形怪狀的岩石,有些如圓錐或尖柱,有些貌似香菇或竹筍。在1-4世紀,當時基督徒起先遭受“羅馬帝國”的迫害,之後又面對早期“東羅馬帝國”的宗教逼迫,以及隨後阿拉伯人的入侵,8世紀又有因偶像崇拜引起的迫害。虔誠的基督徒,以及修道士為了躲避接二連三的迫害,紛紛逃到人跡罕至的卡帕多奇亞。由於此地的地質很適合穴居,在這片荒蕪的地面下,基督徒以驚人的毅力,挖掘洞穴居住,並鑿出許多巍峨寬敞的岩窟教堂,最後竟然形成一座座四通八達的地下城市。在卡帕多奇亞,多達數十座令人嘆為觀止的地下城市中,有些極深入地底,達地下9層,共有1千多個房間,能容納1萬多人在洞窟內長期生活。
早期基督徒因遭迫害,過著辛酸的生活,其景況正如“希伯來書”的11章第36-38節所描述,“又有人忍受戲弄、鞭打、捆鎖、監禁各等的磨煉,被石頭打死,被鋸鋸死,受試探,被刀殺,披著綿羊、山羊的皮各處奔跑,受窮乏、患難、苦害,在曠野、山嶺、山洞、地穴飄流無定,本是世界不配有的人。”同樣在“新約”“希伯來書”的第11章,在第39-40節說,“這些人都是因信得了美好的證據,卻仍未得著所應許的。因為神給我們預備了更美的事,叫他們若不與我們同得,就不能完全。”卡帕多奇亞的基督徒,其美好的見證,吸引許多來自各地的弱勢族群,尋求基督教信仰的慰藉。歷來有不少基督徒,其行為是極令人敬佩的。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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