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羅馬帝國”在歐洲歷史上,居極重要的地位,影響深遠,因而476年,當“西羅馬帝國”滅亡時,一般也被認定為(歐洲的)“古典時代”(Classical antiquity)結束,並進入了中世紀(Middle Ages)。中世紀即約始於“西羅馬帝國”滅亡的476年,終於“東羅馬帝國”滅亡的1453年,歷時約1千年。至於古典時代,則約始於古希臘最早有文字記錄的時期,即約從西元前8或7世紀開始,結束於476年。此乃對有1千多年歷史之“希臘羅馬的世界”(Greco-Roman world)之一廣義的稱呼。而所謂“古典時代晚期”,一般指313年,東西“羅馬帝國”的皇帝君士坦丁與李錫尼聯合頒布“米蘭敕令”,至476年,“西羅馬帝國”滅亡間的那段時期。
313年的“米蘭敕令”,使基督教合法化;324年,君士坦丁統一“羅馬帝國”;330年,君士坦丁將帝國首都遷至他新建完成的君士坦丁堡。自此,名之為“羅馬帝國”的政治中心遂遠離羅馬。“米蘭敕令”宣佈後的隔年,314年,思維一世(Sylvester I,285-335,314-335年在位)繼任羅馬主教。他並非只慶幸他所掌管的教會,已由地窟(catacomb)時代,轉為公開傳教時代。他還看出這將是羅馬教會,在整個基督教會裡,地位能登至最頂之大好時機,他得善加把握。
思維一世在位期間,326年,君士坦丁大帝造訪羅馬時,所下令興建的聖殿,沒有別人,當然由他督導完成,因君士坦丁大帝結束訪問後,便回到遙遠的東部(在此“東”自然是相對羅馬而言)。不落人後,思維一世自己也興建幾座教堂,羅馬教會遂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像。在孤峰頂上,思維一世不禁覺得自己這個主教,可睥睨天下教會了。君士坦丁大帝於325年召開“第一次尼西亞會議”時,不必說他希望帝國的各地教會,能有愈多主教參加愈好,但他失望了,西部出席的主教很少。事實上,出席會議的約300位主教等高階神職人員中,絕大多數來自東部的教會,來自西部的只有5位。而且指標人物思維一世也未參加,雖他派了2位使節(legate)為代表,但性質較像是觀察員。不過會議通過的決議,思維一世事後都批准了。
思維一世之所以不出席此大會,應是覺得與一群主教等,排排坐地爭相發言,未免太貶低自己的身分。至於西部主教,參加人數之所以那麼稀少,一個主要原因是,當時西部教會,好學程度較不如東部,即對神學理論及各種概念的釐清,並沒那麼熱心追求。對要跋山涉水、歷盡艱辛,才能參加的神學研討會,自然興趣缺缺。
那時羅馬教會的有些作法,神學底蘊深厚的東部教會並不以為然。如在不到1個世紀前,羅馬教會以拉丁語取代希臘語。要知在耶穌時代,巴勒斯坦流通的是希臘語文,“新約”也是以希臘文書寫,雖已歷經約300年,拉丁文之基督教術語仍不足夠,很多意思無法以拉丁文精準表達。基督教的拉丁化,可能尚非恰當時機。那時東西教會是有相當隔闔的,是該多交流,彼此觀摩學習。思維一世選擇不參加如此重要會議,可說相當失策。尤其既然他有強烈的企圖心,更該出席會議,才可能主張自己是普世教會的最高領袖。他若出席,應會大幅提昇其個人聲望。
另一方面,可能因思維一世世俗的念頭太明顯,後世遂藉他之名捏造些故事。說因他相當獲得君士坦丁大帝的寵信,使羅馬教會的權力一飛沖天。例如,曾有至少6百多年,世人相信君士坦丁大帝的麻瘋病(leprosy),是被思維一世以洗禮水治癒。之後,皇帝為表示對思維一世的極度感謝之意,向他奉上大片土地。此便是著名的“君士坦丁獻土”(Donation of Constantine,亦稱“君士坦丁贈與”)。即315年3月30日,君士坦丁大帝將“羅馬和羅馬帝國西部的權力移交給教宗”(Transferred authority over Rome and the western part of the Roman Empire to the Pope),且有文件為證。擁有這麼大片土地的管轄權,教會真的變教廷了,羅馬主教也就名正言順成為教宗,或者更崇敬的稱呼教皇了。後來知道所謂“獻土”,完全不是事實。文件可能是8世紀時,羅馬教會偽造的。憑此虛構文件,8世紀時的教宗斯德望二世(Stephen II,714-757,752-757年在位),因此得到法蘭克國王(King of the Franks)丕平(Pepin,714-768,又稱丕平三世(Pepin III),外號“矮子丕平”(Pepin the Short),751-768年在位)贈與一些義大利的地區,包含倫巴第(Lombardy,今義大利北部之一大區)。12世紀時,羅馬教廷(Roman See,亦稱Holy See)依“君士坦丁獻土”,以加強其在義大利統治的合法性。
直到1440年,這場歷時幾世紀的騙局,才被洛倫佐瓦拉(Lorenzo Valla,1407-1457,義大利神父及文藝復興(Renaissance)時期的人文主義者)揭穿。洛倫佐瓦拉檢視捐贈文件,判定其中所使用的若干遣詞用語,不可能屬於4世紀,而較可能是8世紀的。他認為偽造跡象如此明顯,羅馬教會濟濟多士,怎可能看不出來?因而他懷疑教會早就知道該文件並非真實,但選擇不揭發,且還加以利用。他進一步指出,教宗為篡奪世俗權力,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已經腐蝕了教會,且引發義大利的戰爭,甚至到了“專橫、粗暴,及高壓的教士統治”(overbearing, barbarous, tyrannical priestly domination)。羅馬教會倒也不是人人都那麼沒羞恥心,之後,樞機主教庫薩的尼閣(Nicholas of Cusa,1401-1464)承認“君士坦丁獻土”為偽造且作者不明的文件。幾百年來羅馬教會居然集體詐欺,真難以想像!
即使是同一個上帝及同一本“聖經”,但如同世俗其他組織,基督教會也是會分裂。看到今日眾多基督教派,恐偶而會令人分不清教徒所信究竟是上帝選是人?思維一世在位期間,未來幾世紀教會的分裂,便已開始醞釀了。也就是異端(heresy)產生了,異端乃基督教(猶太教及伊斯蘭教也是如此)對見解差異很大之教派的習稱。只是如“論語”“為政篇”裡所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其中“攻”乃“治”之意,可見即使在各種思想蓬勃展現,中國百家爭鳴的春秋時代,一旦被視為異端,連孔子也認為是有害的。
早期教會並未有後來普遍接受的“三位一體”(Trinity)教義。雖“馬太福音”的第28章第19節說,“所以,你們要去,使萬民作我的門徒,奉父、子、聖靈的名給他們施洗(註:或作‘給他們施洗,歸於父、子、聖靈的名’)。”其中的“名”(name)用的是單數,這便隱含“三位一體”之概念。只是當時大部分的神學家認為,在某些方面耶穌的地位低於上帝。至於“聖靈”(Holy Spirit)又是什麼?在“新約”“提多書”的第3章第6節,“聖靈就是神藉著耶穌基督,我們救主厚厚澆灌在我們身上的。”又在“加拉太書”的第5章第22-23節,“聖靈所結的果子,就是仁愛、喜樂、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實、溫柔、節制。…。”所以“聖靈”乃指一種無形、強大、美好、神聖,且有情感的靈。
但逐漸有了改變,自4世紀初期起,不同教會對上帝及耶穌,產生不同解釋與看法。主張“三位一體”的多起來了。不過仍有不同的聲音。亞流(Arius,250-336,又譯阿利烏,或阿里烏,天主教則稱亞略)為亞歷山大港教會之一長老,乃“亞流教派”(Arianism,或說亞流派)的初期領導人。此教派認為,聖父即上帝,乃永恆而獨一地存在。上帝之外,沒有其他能與之並駕齊驅者。聖子耶穌基督雖不是人,但也不是聖父,其地位在聖父之下。“亞流派”的主張也是有所本的。首先在“舊約”“箴言”的第8章第22節,“在耶和華造化的起頭,在太初創造萬物之先,就有了我。”“亞流派”將其中“有了”一詞,解譯為“創造”,因而聖子是聖父創造的。其次耶穌曾在“新約”“約翰福音”的第14章第28節說“…因為父是比我大的”,以此證明耶穌自認地位次於聖父。
“亞流派”拒絶使用“本體相同”(即本質相同,Consubstantial)這個詞,去描述基督(子神)與父神的關係,而是採用“本體相異”來描述。他們也反對教會佔有大量財產。解釋不同,使兩大相互敵對的神學派系形成了,即“亞歷山大派”,及“安提阿派”。亞流屬“安提阿派”,他曾在安提阿的著名學者路迦諾(Lucian of Antioch,約240-312)門下學習。簡單講,亞流看重聖子基督的人性,認為耶穌基督既非神也非人,乃神與人之間的媒介,就算是個完人,地位仍低於聖父。至於“亞歷山大派”,則認為獨一的真神擁有聖父、聖子、聖靈3個位格,存在於同一的本體(substance)中。大約在318年,亞流公開主張反對“三位一體”的激進言論。
前面提過的亞他那修,那時他是亞歷山大的教會執事,認為亞流提出的教義相當危險,他制止此主張之傳播。只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亞流派”不僅未被遏止,反而到處蔓延。320年,在非洲的埃及、利比亞(Libya),以及的黎波里塔尼亞(Tripolitania,位於今日利比亞西北部),有約1百位主教,指責此教義之散布者,視其為異端,並將他們逐出教會。“三位一體”已漸成為某些人的堅定理念,但“亞流派”之支持者亦有不少。教會、學者、民間,爭論不斷,有支持亞流,亦有反對亞流,雙方堅持不讓,不見得那一派才是主流想法。
亞流與大部分道貌岸然的神職人員不同。他學問淵博、儀表堂堂、能言善道,且天生是個宣傳家。他會寫些順口溜及歌曲,讓人容易傳誦詠唱其觀點,因而吸引到不少聽眾。由於被逐出亞歷山大港教會,他不得不離開。但他以個人特質,在小亞細亞的若干教會,仍受到相當的歡迎。因而才不過1、2年,他便如凱旋般,返回亞歷山大港教會,並要求恢復之前的身分與地位。